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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山水间间)


  他心里念着另一个人,雨珠打在了脸上倒不觉得凉,心中却隐约有了种不安的寒意。
  步尘缘……姐姐,她可好?
  一念至此,步尘渊就不得不想到,他这些年里坏事做尽,如今又是这番模样,步尘缘若是不想见他,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要是步尘缘真的出现了,他又该说些什么?
  步尘渊早先的那几年常常在想,如果他成功了,大家都回来了,他该如何和他们解释,又该和他们说些什么,然而后面十多年的毫无进展,又渐渐地磨去了他这些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他该专心去找方法复活大家,而不是想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现在终于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却有种虚幻的感觉。
  步尘渊只感觉到胸中一股郁气压得他在这场雨中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闷闷地咳了两身,心中暗自叹息着,用手撑住地面想要支起身子来。
  就在这时,一抹鲜艳的红色突兀地闯入了一片阴郁的视线中。
  步尘渊猛地睁大眼睛,他抬起了头,看向上方——步尘缘将手虚虚贴在他耳侧,宽长的外袍袖子沿着她的手腕滑下,温顺地落在了臂弯处,似是想要替他遮去风雨,却因为是灵体,只能无奈地瞧着雨水从自己的手臂穿了过去,照样打在了步尘渊的身上。
  步尘缘看见步尘渊抬起头看向她,于是抿着嘴唇轻轻一笑。
  步尘渊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下意识地去看了看天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夜不仅是下了雨,天上全是乌云,连半点月光都看不见,更别说月亮了。
  步尘渊张了张嘴,声音却很哑,“今晚上没有月亮。”
  步尘缘却是摇了摇头,伸出的手顺势指向了他的那只左眼。
  “你眼中月,是我眼中月。”
  半晌,步尘缘才听见了步尘渊开了口,却是没头没尾的另一句,“我做了太多错事。”
  她缓了神色,说道:“我知道。”
  “你该去赎罪。”步尘缘提了裙角,蹲下来和他平视,“但我也有错,尘渊。”
  步尘缘慢慢说道:“当初我偷偷教你步家秘术的时候,父亲就告诫过我,说你执念太重,我却不肯听,他后来也没有再说什么……若是知道多年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那时候就应该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解开你的心结,而不是一味地自己承担。”
  “从今往后,不论是什么苦难,我都在这里,和你一起。”
  她轻轻一叹,长发从肩上垂至胸前,“这么多年,你等的就是这句话吧。”
  步尘渊一瞬间觉得,这二十年来蹉跎的光阴,阴暗山洞中遍布石壁的痕迹,他手上沾过的鲜血,他踏过万水千山去寻神鼎门时不悔的决心,步家宅邸中被禁足的那段时间,烛光下步尘缘悄悄教他步家的秘术,再往前,是他从阴暗潮湿的小巷子中被找到,在月色中,迷茫又无措地踏上了封雪山脉的那个夜晚。他爱的,他恨的,他所不甘的,他所难忘的……都能够随着这场雨,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从此之后,他就像刚来到这个世上一样,不带任何东西,完完全全地似张白纸了。
  步尘渊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了个“是”字。
  “该结束一切了。”步尘缘站起身,展开手臂似是想要触碰那些冷雨,雨珠却穿过了她的身子,她也不去计较,低下头瞧着步尘渊,一字一顿道,“步尘渊,走吧。”
  她说,步尘渊。
  他姓步,是步家的后裔,在她眼中始终不是那个暴戾凶恶的神鼎门弟子。
  步尘渊从那些铜铃的碎片中寻了个比较完整的,他碰到铜铃的手指呲呲地响着,指腹瞬间就被烫成了焦黑,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抬头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天际,万里乌云不见月,忽而释然地笑了起来,伸手将那碎片在脖颈上一抹。
  “走吧。”步尘渊最后轻轻说道。
  他手中原本紧握的铜铃滚落在地,随着呼吸的停止,裂成了碎片。
  就像一株肆意绽放的花朵。


第21章 山尽
  步尘渊消失后,那些活死人也随之化为了尘土,零落作泥。
  等到了第二日清早,聂秋和方岐生便与村长辞别了。
  那位老人亲自将他们二人送到了村口,郑重地向他们作揖道谢。
  聂秋将他扶起,待到村长抬起头的时候才察觉出他神色不大对劲,这才问道:“老人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神鼎门弟子是……”
  村长轻轻地将聂秋一推,口中却道:“我不知。”
  他又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我不认得那个人。”村长又是鞠躬作揖,将手遥遥地一摆,“两位少侠,就此别过。”
  聂秋见他这副模样,只好与他道别后,与方岐生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他骑在疾驰的骏马上转头看去,那个枯瘦老人站在村口,身侧是水面平静的溪流,脚下是他的故土,而他放下了双手,仰头看向了不远处绵长蔓延的封雪山脉。
  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悠悠一声叹息。
  而封雪山脉上本来是一片宁静,却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踏碎了。
  白衣的男子在前,一身玄衣的那个在后,哒哒的马蹄声一前一后地响起,随即渐渐地重叠在一起,与树梢间细细簌簌的虫鸣鸟语形成了一幅别样的图景来。
  聂秋袖中的铜铃随着一路上的颠簸而轻轻晃动,声音却是半点都没有泄出。
  那铜铃古朴中透着一丝妖冶,上面刻着腰间别了把铁扇子、手里握着一个“步”字的恶鬼,边缘处仿佛沾了洗不掉的血迹一般,泛着鲜艳的红色。
  天边逐渐显出了些橙红色,好似火焰,要将山间的凉风烤得炙热起来。
  系住铜铃的红绳在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痕迹上蹭过,又将那灼烧的感觉压了下去。
  聂秋抬眼望去,目光所至,被映得红彤彤的浮云安安静静地飘在山巅,不言不语,倒是半分都瞧不出昨夜乌云密布的模样。
  昨夜,一身红衣的步尘缘听了聂秋所转述的步尘容的话,沉默着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是我算错了,我没想到她竟然无法离开步家宅邸……”
  随即,她抬起头看向聂秋,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但是有一点尘容说错了。她不是没有找到逆转天命的法子,恰恰相反的是,她已经找到了,只不过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是什么?”聂秋一愣。
  “逆转天命的法子,就在我面前。”步尘缘缓缓说道,“是你,聂秋。”
  见聂秋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便解释道:“我已是踏上黄泉路的人了,自然看得出你不是常人。”
  “你是从死亡的深渊中走回人间来的。重生,难道还不算是逆转天命吗?”
  步尘缘问道:“天道的惩罚,是否已经在你身上显现?”
  经她一说,聂秋瞬间便想起了手腕上那安静了许久的浅色印记,“已有一日未显了。”
  步尘缘却是了然一笑,“步家的列祖列宗历经了百年才做出了这些铜铃,为的就是摆脱天道的束缚,逃出那些不公的惩罚。你是不是听了铜铃声之后,那种情况才被压制住了?”
  是,刚到村子的那天夜里,三壶月本来已经开始发作了,却被步尘渊的铜铃声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虽说那铜铃声中充满了戾气和杀意,让聂秋听着也感到太阳穴生疼,但是将三壶月所带来的灼烧感给压制住了,这确实是事实。
  “有因有果,有得有报。”步尘缘说着,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边缘处泛着红色的铜铃,她将串着铜铃的红线往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缠了几圈,将那铜铃系了上去,“既然是重活一回,那天道的惩罚应该远不止如此,你该谨记一句‘提防天道’,小心中了它的计谋。”
  步尘缘刚将铜铃系好了,聂秋便在同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腕处也是一沉。
  他卷起袖口,那个和步尘缘手里一模一样的铜铃却是系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重叠缠绕的红线堪堪遮住了三壶月的印记。
  这个铜铃是真真切切的,具有重量的,步家家主所该持有的铜铃。
  “有了这个铜铃,即使不发出任何声响,都能完完全全地将其压制住。”步尘缘没有说更多的客套话,而是抬起手,向聂秋做了个有几分侠客意气的抱拳姿势,“好生待它。”
  聂秋也没有过多推辞,抱拳回应道:“多谢。”
  据步尘缘所说,她也不清楚天道究竟会以何种方法来将聂秋这个“漏洞”重新填补上,所以只能赠以铜铃,往后的便只能让他谨慎行事,处处提防。
  步尘缘摇了摇头,“天道不灭,我心难消,换作步家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
  连师兄一行人已经涉水走到对岸去了,那一侧的岸上风声呼啸,隐隐绰绰间好像能看见铺了青石板的路,和在风中摇曳的红色花朵,而他们正向着这边招手,声音被水声风声搅得细碎,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在催促步尘缘。
  正是潇洒不羁年纪的少年走上前来,眉目间尽是安然。
  他和步尘缘与聂秋道了别,两个人的身形在夜色中皆是显得有些透明,却是一步一步,向着对岸走去,身着的红衣被溪水沾湿了衣角,步子仍未有一刻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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