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秦越去搂方木的肩膀,被方木推开,又踢他一脚,秦越不敢还手,过会儿又浑若无事的凑上去。
“方小木,过来找哥,哥要憋疯了。”
某个暑假,秦越被禁足,关在家中,哪里都不准去。缘因沈程离开C城,去往国外留学,秦越第一次体会到分离的愁绪,借酒消愁,一不小心喝醉,跑到街上,差点被车撞,秦父一怒之下将他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你活该。”方木冷冷拒绝。
“方小木,别这么绝情。快来,带点吃的喝的。”
方木不理。
“方小木,真不来吗?哥好难受啊。”
半夜十二点,月悬天际。
秦家与方家都陷入夜晚的宁静,方木轻手轻脚走出家门,搭起木梯,翻过高高的院墙,再攀上高大的梧桐树,敲响秦越卧室的窗户。
“就知道你会来!”
秦越赶紧打开窗户,将方木拉进来,房间里没有灯,怕惊醒了大人。
“走,上天台。”
秦越拉着方木,两人赤着脚,蹑手蹑脚上了秦家天台,天台上凉风习习,月光温柔的笼罩。两人找了块地方坐下,方木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包烟。
“哇靠!哥就知道,这世上你最懂哥!”
秦越抱住方木,狠狠揉了一把。
“别肉麻!”方木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狼狈将秦越推开,“喝醉了我可懒得管你。”
“这个度数,怎么可能醉。上回是我大意了,嘿嘿,以后不会,放心。”秦越单手用拇指开了酒瓶,先喝一口,示意方木,方木犹豫片刻,浅浅尝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没有想象中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方木还带了点饼干,两人便就着小零食,这么轮换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秦越不让方木抽烟。酒可以偶尔喝一点没关系,烟不行,对方木身体不好。
“我尝尝味道。”方木说。
秦越点了烟,方木侧过头,秦越拇指食指捏着烟头,喂进方木唇瓣间,方木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瞬间咳嗽起来。
秦越眯眼一笑,拍拍方木的背。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学。”秦越说。
方木瞥了秦越一眼,意思是那你自己还抽。
秦越深吸一口,仰头吐出白雾,叹了口气。
秦越的人生顺风顺水,第一次经历离别的愁绪,说不上很难过,却有股惆怅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所以这世上真特么的没有不散的宴席吗?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秦越喃喃道,难得伤春悲秋一句。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总会再见。”方木淡淡道。
“说的也是。”秦越这么说,却还是有点难过的。
方木没有再说话,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唯有陪伴就足够。酷暑里的深夜仍旧余热未消,方木微微出汗,不太好受,却没有离开,一直陪秦越坐着,偶尔喝一口小酒。
“方小木,我们别分开。”秦越忽然说。
“哦。”
“我说真的。”秦越转头,看着方木:“别人就算了,你跟我,咱们别分开。”
方木也转头,看着秦越的眼睛,秦越人痞里痞气的,却有双漂亮的狗狗眼,在外头总是带着股戾气,掩去了它真正的美感,一旦在方木面前,便恢复本色,看人时显得温良无害。
“怎样算不分开?”方木问。
秦越想了想,说:“就是以后咱们老了,直到死去,都像现在这样,还能天天在一起,想见随时能见。”
“长大后的事谁知道呢,总会结交新的朋友,会结婚,会有各自的生活……”方木实事求是的说。
“那又怎样,我们还是可以住在一起,像这样,不分开。”
“哦。”
“方小木!”秦越叫道:“你别敷衍,答应哥,咱们一辈子不分开。听到没?”
“你小点声!”方木喝道。
“你说,你答应!”
方木默了默,而后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你。”秦越斜睨他。
方木并没有喝多少酒,然而酒意上头,整个人有点呆呆的,看着秦越。秦越的双目里映出方木模糊的轮廓。
“方小木,说话啊,说咱们永远不分开。”秦越轻声说。
“……不跟你分开,”方木呆呆的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不会离开。”
秦越满意了,笑起来。
“方小木最好了。”秦越揉着方木的脑袋,往怀里揉。
方木脸上泛着醉意的红晕,皱眉道:“我好困,要睡觉。”
“好,马上喝完。”
秦越收拾好垃圾,拉着方木下天台,见方木困的眼都睁不开,索性蹲下身,背起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天太晚了,索性就让他在这里睡,反正小时候也没少一起睡过。
秦越用毛巾给方木擦擦手脸,自己也洗过后,上床,想着方木刚刚的承诺,心满意足,搂着方木睡了。
光阴流转,时光荏苒。
秦越高中时转去另外一个学校,方木矮了几个年级,仍旧在原来的学校就读,学校一南一北,两人不得不分开读书。
秦越走读,仍旧每天去接方木放学。
家里的小汽车派不上用场,他骑单车,如疾风,穿过大半个城,去接方木。
“抓紧了!”秦越吼道。
“你慢点——啊啊啊啊!”方木叫道。
方木坐在后座,被秦越带着在街道的车水马龙里穿梭,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这行为非常危险,然而却又带着少年人难以抗拒的刺激,方木常被吓的心跳失控,大喊大叫。
尤其在下坡时。
“给老子——飞!”
秦越猛冲一段,然后双脚放开,凌空岔着,任凭单车凭借惯力急速而下,尽管这段路行人不多,这样的游戏不是第一次,方木还是被吓的大叫。
“秦!越!”
方木双手紧扶秦越的肩膀,快要吓死了,秦越哈哈大笑,阳光大片大片的洒下来,少年们白色校服衬衫被风掀起,在风中肆意飞扬。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秦越换了机车。
“方小木,上车。”
秦越扔给方木一顶定制的专属头盔,让他戴好,说:“抱紧了。”
方木没动,心想,我又不是女生,抱什么腰。
秦越一看方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扬扬两道浓眉:“行。那你可坐好了。”
话音落,秦越猛的发动车子,巨大的轰鸣声中,方木身体猛的后仰,条件反射的抱住秦越的腰。
“秦!越!”
“哥在!”秦越哈哈哈哈大笑。
在郊外偏僻的路段上风驰电擎,秦越将速度加到允许范围内的最大时速,四周景物飞掠而过,风呼呼刮过。
“慢!点!”方木大喊道。
“慢不了!哥是风一般的汉子!”
“……你太二了!”
“哈哈哈哈哈。”
终于停下来了,方木下车,脚步踉跄,惊魂未定之余,蹦起来怒踢秦越一脚,终于换秦越大叫了。
“学长——”
夕阳漫天的晚霞里,一个女生站在秦越面前,递出两张电影票,满脸绯红。
方木远远的看着。
秦越已经彻底成为少年,一米八的个子,身材修长挺拔,留大多数人不能驾驭的寸头,头皮剃的铁青,穿校服时永远不好好系领带扣扣子,松垮的露出隐隐的喉结。放假时更过分,穿复古破洞牛仔,黑夹克,耳朵上戴亮闪闪的耳钉,非常中二,然则不得不说,也非常酷。
曾经的“嘿嘿嘿”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斜勾起的笑容,爽朗又充满蛊惑人心的邪气。
秦越为人仗义大气,性格外放,可谓八面玲珑,人缘极佳,走到哪里,都自带气场,同龄男生愿意跟随,奉他为首。这样的男生,自然也永远不缺人喜欢。
方木远远的看着,等着。
花儿一样的少年与少女,站在阳光里,一句话不说,便犹如一幅画儿。
秦越说了句什么,女生面露失望,收回手,转身走了。
“走,方小木,看电影去。”
秦越来到方木面前,朝方木说。
方木看看秦越,又看看女生离开的方向,“怎么不跟她去?”
秦越伸个懒腰,放下来时胳膊顺手搭在方木肩膀上:“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家里不让我早恋呐,哥惨着呐。”
秦父自己以前读书时吃过早恋的亏,因而在这件事上采取一刀切,明令禁止秦越大学前谈恋爱。秦越倒也真没谈。
方木想了想,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秦越耸耸肩:“谁知道。反正现在没遇到。”
方木怀疑的看秦越。
秦越不大在意的说道:“以后遇到了告诉你。不过,方小木,你可也不准早恋。”
方木哼了一声:“你管我。”
“哥是怕你伤神,你成绩好,还是专心读书吧,”秦越说,接着又坏笑道:“不过就你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估计也没女孩儿敢喜欢你。”
方木冷哼一声,没说话。
事实上秦越知道,方木还是挺受欢迎的,他跟秦越属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同样倾慕者众,只是大多不敢明目张胆示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