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偶尔。”
这氛围好像还不错,我们很少这么“和谐”,不过我知道这只是表象,谁知道什么时候谢冬荣又会在脑子里搜刮出我的哪些错误来讽刺我?
这些年,我的回忆几乎都要被谢冬荣翻倒尽了,他从刚开始的咬牙切齿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现在偶尔还会讽刺我两句,中心思想大致永远是——
就你还敢肖想本公主?
而我也从刚开始的不服输或者故意恶心变成了现在的麻木不仁。
——反正都是事实,他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正想着,车子终于到纳明了。
现在我回纳明的频率约摸是每周一次,甚至隔两周来一次,每次也就是尽量呆只呆一晚上,不会多留。
公主每次都很欢迎我“回家”,甚至会让厨师做上好的菜来招待我,我丝毫不怀疑我是他心目中的第二个儿子,我有点感动,但永远不胜惶恐。
因为我得看谢冬荣的脸色。
他很不乐意公主喜欢我,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有些不恰当,但真的,那就像是小说里的男主不乐意女配被自己的母亲喜欢那样。
今晚的公主依旧热情。
看她的情绪,我意识到老妈特意叫我回来的事情公主并不知情,她仍旧以为这是我每周例行到纳明的一游。
老妈也表现得十分正常,饭桌另一边,她笑得优雅,就好像让谢冬荣火急火燎将我叫回来的人不是他。
谢冬荣仍如往常一般优雅无言,我不敢多说话,因此餐桌上的气氛大都是靠公主来维持。
近些年的公主似乎比往常更喜欢开玩笑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谢冬荣的状态一天好过一天了吧。
她的目光定在她宝贝儿子身上,不久后又转向我,忽然道:“以前在树树面前冬荣像是个女孩子,冬荣吼树树几句倒觉得没什么,现在冬荣长高了,今天怎么忽然觉得,树树老是被冬荣欺负似的。”
拿着餐具的手一顿,我差点就笑了,公主你还别说,你这个感觉真没错。
这无疑就是我的最真实感受。
这时,我忍不住抬眸去看谢冬荣的脸。
谢冬荣表情不变,像是外界的讨论都与他无关,只是认真地将食物送进自己口中。
见谢冬荣这样,公主撇嘴,“哼,就知道装酷。”
只有我妈最不懂形式,还在说:“我倒是觉得他们的关系一直挺好的。”
谢冬荣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直勾勾看向我。
我被他盯得脊背发寒。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一如往常的是,无论私底下吵得多么不可开交,在两位老妈面前,我们都得扮演“哥俩好”的人设。
“是啊,我们就那样,没什么变的。”我笑了一下,对公主说得认真。
公主疑惑撑头,“可是树树好久都没有去冬荣房间玩过了呢。”
现在去他房间,我还有命出来吗?
“前两天买了台新的游戏机。”此时谢冬荣忽然开口,对我说:“你可以上来玩。”
我不禁疑惑,这似乎并不是我回家的理由。
不过吃完饭,距我老妈下班还得有几个小时,有什么话,估计也只能在那之后说。
“可以啊。”我冲谢冬荣笑了一下,实际上我已经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踏足过他的领地了,就连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去他寝室的时候,他最多只准许我进入他们寝室的小客厅,他的房间,想都不要想。
我想跟他解释我的思想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污秽了,但这又怎么好开口?就算说了他又怎么会信?
今晚上倒是个解释清楚的好机会。
一如往常,关上房门,从我与谢冬荣单独相处的那一刻开始,周遭的气氛就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主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我心中微妙,这么说竟是我妈单独拜托谢冬荣的,于我而言这的确有点难以想象。
“她不知道,”谢冬荣将外套脱下,信手丢到床上,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松散的状态,令人失神,“她倒是想你,可惜你没认她当妈。”
认公主当妈?
我凝滞了半晌,忍不住红了脸,但想必他不是那个意思,只说:“我太忙了,以后会多回来看看她。”
谢冬荣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对,愣了一会儿,又像是在嘲讽我说的话一般,冷笑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妈绕开我妈来求我,我不能不给她面子。”
他好像极为不情愿……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了,我等会儿下去看她怎么说。”我这样回答道。
我的态度好像令他有些不满意,他坐到床沿,双腿交叠,抬眸凝视着我,“紧张什么?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拘谨。”
的确,要是我现在心情好些,倒也有精力跟他闹一闹,我努力打起精神,告诉他:“我有些头晕,可以在你这躺一下吗?”
谢冬荣微微眯眼,没有即刻回答,却道:“今天让你上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件事。”
第五十一章 伤疤
谢冬荣被王赋予了某项特殊的资格,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这是上层机密,不可外传,我只隐隐知道好像与探索阿穆特星有关。
“我得去参加一项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谢冬荣面容严肃,眼神中带着点无奈,“我觉得我一个人是可以的,但博士极力反对,因为地方很远,害怕发生意外,他让我带上……你。”
谢冬荣侧眼看过来,我不懂此刻他脸上的神情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那十分复杂,且恐怕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似乎因为不得不带上我,他感到无可奈何,并且十分苦恼。
“那就走呗。”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我回答道,有关他的事,我向来很少犹豫,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常年以来几乎成了习惯。
我说完这话后,谢冬荣就沉默了。
他耻于向我请求,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也是,你明明厌恶一个人,却不得不时不时向他提出需求,感到可耻是正常的。
我再次尝试着道:“我能躺一会儿吗?真的有些累……”
谢冬荣只是沉默。
我回想到了三年前的某一天,我第一次躺倒在他床上的时候,他换洗的被单。
他沉默到这个地步,我知道我可以适时撤回请求甚至离开了。
但是我不,我不知道我究竟在较劲什么,冲他笑了一声再接再厉道:“你放心,真的只想躺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觉得换床单麻烦的话,我也可以在桌子上趴一会儿。”
“毕竟没有哪个游戏流程会这么短,要是让公主发现我们关系其实不好就大事不妙了。”忍不住,我的口吻中夹杂着淡淡的嘲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以往我都憋着,但此刻,因为说了出来,我的内心真的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
“我今天好像没有惹你吧?你吃错药了?”谢冬荣也不是个好脾气,他脸上显现出不耐,随即站起身,径直走向房门。
啪嗒一声,门被合上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这是默许了。
的确,今晚上他没有惹我,甚至都没有说一句重话,我这样……的确不该。
约摸是去书房了吧,那是谢冬荣的一个人的天地,就连公主和将军都很少被允许进入,而我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书房的话,公主倒也不至于发现。
脱下在基地时上班的工作服,里面的衬衫薄薄一层,如果不盖被子的话,可能会有点冷。
但我不敢躺进他的被窝里。
如三年前那般,我躺在了他的被褥上,以求片刻的休息。
柔软的质地承托着我,这里依旧残留着他的气息,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真是一丝未变。
什么时候才能贴在他身旁闻到呢?
约摸是真的太累了,我很快便睡着,并且没有做梦。
睡着前,我想起三年前他用伞尖戳醒我,脸上交替着嫌恶的愤怒。
那么这次呢?
醒来的时候,恍然间,我以为我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随即我很快反应过来,我是在谢冬荣的房间里。
我听见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用余光瞥见了谢冬荣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他回来了,并且安安静静地,没有吵醒我。
我不禁有些羞涩,因为我的睡相不太好,醒来的时候,我的手正伸进衣服下摆,贴着我的肚皮,还岔着腿,感觉就像是在……自摸一般。
一身冷汗地坐起身,果不其然正对上谢冬荣略显微妙的视线。
我抿了抿嘴唇,确定没有流口水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几点了。”问着,我又忍不住开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不其然,发型乱了。
“你现在出去应该刚刚好。”谢冬荣向来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语气不咸不淡。
穿上外套,站到谢冬荣面前,我想了想,说:“抱歉啊,刚才心情不太好……”
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需要我帮你拆床单吗?或者通知一下阿姨?”这回没有任何讽刺地,我真诚发问,因为我知道有些人可能就是对自己的东西有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