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禛!”
俞彦愣了一会儿,背后发凉地将裴禛地两层大衣拨开,浓烈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俞彦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味,但是它完美地掩盖住了鲜血的腥气。
猩红原来早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衬衫,却一直被大衣遮掩得一丝不漏,此时却顺着椅子腿,缓缓地滴落到了地上。
他说…… 自己装死逃过一劫?
有谁会去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可精明一世的俞彦竟然信了。
俞彦看着他的时候,刚缝好的伤口在以剧烈的疼痛反抗他的不老实,而他的大脑宕空,嘴唇只能翕动一下,喉咙发不出声音来。他不可置信地去推了裴禛几下,他明明说自己就是歇息而已。
这一晚所有的事物——刺杀,尸体,伤口,气味,甚至是天气,都是狰狞可怖的。只有裴禛的面容安静苍白得恍如隔世。
若不是已经没有了鼻息,还真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第96章 烧心
……
“裴禛死了。”
从方景行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凌晨,徐致远到地只穿了一件薄薄长衫,凉风吹向他的时候,宛如一把刀子贴着皮肤轻轻地刮着。
他以为自己还没有醒,即使方景行说话声清晰明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谁死了?”
“裴禛,” 方景行神色沉重,说,“他去了抚临区给孟光安置在不定点的那批人做医疗工作,而那群人已经全牺牲了。”
徐致远有太多的话争先恐后地想要问出口,就比如裴禛一个无派别的局外人为什么会去到那种地方,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哪里…… 生怕落了一点细节,他就反驳不了这个 “谣言” 了。他动了动唇,结果所有的问题在嘴边沉默了半天,只说道:“那俞尧的大哥呢?”
他深知方景行告诉他的不会有谣言,这些问题只会让他更确定裴禛的已死的事实罢了。
“只有俞彦逃了出来,他受了很重的伤,但遇到了我们赶去营救的队伍……”
徐致远攥紧了拳头,他直勾勾地盯着方景行,说:“这次的集中杀戮都是孟彻的手笔?”
方景行摇头,将双臂放在在桌子上:“孟彻这次借用俞彦去袭击徐镇平的计划十分成功,说明明他的’刀‘终于养好了,还没有见到显著成效,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这样一来他之前好不容易做的伪装就前功尽弃了。”
徐致远的疑惑更深:“那还有谁要去杀他们?俞彦之前的仇人?”
“致远,” 方景行将桌子上的两只杯子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认真分析道,“我们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孟彻和徐镇平这两个真实立场和表面伪装处处相反的人的一场争斗而已。孟彻披着同袍会的羊皮来欺骗我们的同袍,实际上却是联合政府的一条毒蛇。徐镇平则是长年数日地作为联合政府的要员出现,虽然一时无法褪下这层沉重的身份,但是心一直向着同袍会。”
徐致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形势再给他阐述一遍,只说道:“嗯,我知道。”
“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 方景行将食指放在了两个杯子中间,“其实还有一个两方都不属于的势力在做搅屎棍呢。”
时间也把徐致远的感觉磨得敏锐了起来,他顺着方景行的话头猜测道:“外洋政府?”
方景行敲了一下桌子,道:“俞彦说刺客的长相不是亚洲人。”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又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
“据俞彦阐述,他在完全相信孟彻之前,其实给我们发过确认电报,并得到了回应。” 方景行道,“但是组织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更别说给他回应了。”
徐致远蹙起了眉。
“我们在每个区都有专线,所以猜测是经手电报的电报员出了问题。如果这次别墅的人都死了,那么主谋者安插的这只害虫就继续会安然无事地待下去。可惜没料到最关键的俞彦活了下来。”
徐致远道:“那我们查到这个电报员了吗?”
……
“老爷,查到了。” 副官说道,“您说的那个电报接收人,果然是有问题的。”
孟彻得知了别墅遭到屠杀之后脸色一夜阴沉个,彻夜未眠,身边的副官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孟彻这种神色意味着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也没有歇息,马不停蹄地把之前孟彻交代他的事情一并办完。
他将一份用信纸写就的个人简历从桌子上给孟彻推过去,说道:“这是那个电报员在其他场所工作时投的简历。”
别墅刺杀者的专业素质很高,这种事不可能单单由这一个小小的电报员策谋,孟彻知道这充其量就是一个木偶喽啰而已,背后牵着他的主谋才是他要算账的对象。
所以他连名字都没看,目光直接略到下面的简介和经历上。
“既明大学毕业生……” 孟彻就像是一条困蛇,逮住了一个缺口,缺口对面的人大意地将要害明晃晃地朝他露了出来。孟彻狞笑着继续念道:“曾在田松银行任职,工作经验充足。”
孟彻将纸张整齐地叠了起来,直到它小成了一个方块,扔进了茶凉透的杯子里。他淡然道:“久久不去见冬先生,看来他不仅别来无恙…… 还学会偷咬主子了。”
冬建树四年前辛苦策划的一切给徐家做了嫁衣,由此对孟彻心生了极大的不满,虽然表面不说,嫌隙却悄悄地扎根在了心里,长出了仇恨的芽来。他一边通过假电报帮助孟彻困住俞彦这些人质,给徐镇平造成掣肘,一边又派出刺客瓮中捉鳖,使孟彻的伪装败露。从而让与孟彻和徐镇平两兽相斗,他来坐收渔翁之利。
副官道:“可惜冬建树的道行还是稍浅了些,被您看透了。”
“我们晚了一步。就算是再小的野蜂、麻雀,你忽略掉了它,也得挨一口叮。不给他一巴掌,他还以为自己翅膀大到能遮天了。” 孟彻不怒而怖,他说,“把他处理一下吧。”
副官心神领会说:“是。”
孟彻一抬手又将他召了回来,不知胸膛中又在策谋着什么,他说:“等一下,他还有个儿子是吧。”
“嗯,刚刚留洋回来,和徐小少爷一个年纪。”
“那先给冬建树留个活口,找个时间,我见一见他儿子。”
……
“等一下,老板。” 徐致远伸手打断了方景行,不可思议地说道,“您刚才说那个给俞彦传假消息的电报员叫什么名字?”
“周楠啊,石楠的楠,怎么……” 方景行又瞥了一眼既明大学毕业,说道,“你不会是认识吧。”
徐致远将复写的简介拿过来重读了一遍,手指关节扣得发白,说道:“是…… 之前的同学。”
“他是三年前入的会,时间挺长了,那时他原职位的人员遭到了逮捕,出现了空缺,在危机时刻他自告奋勇顶上的,现在看来…… 恐怕是预谋已久罢了。他现在失踪没影了,估摸着也是冬建树帮他转移的。”
裴禛的死亡、别墅的杀戮、俞尧曾经的那句 “我相信我的学生” 以及四年前他身份败露而引起的诋毁、中伤,这些现实与回忆混杂着徐致远的陈年旧火一起翻涌起来,徐致远几乎咬碎了牙根,说道:“狗日的白眼狼。”
“你要沉住气,人我们一定会抓回来的,” 方景行见他的反应,便猜到了他们从前大概也有什么恩怨,劝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说道,“别想了…… 喏,俞先生给你寄来的信。”
徐致远正在气头上,听到俞尧才沉静了些许,他低头接过信封。
“你若是想给他回信的话,投到我这里来。” 方景行嘀嘀咕咕道,“你们只是暂别几月,怎么却像是初婚燕尔的新人,一天见不到就如隔三秋似的。”
徐致远:“……”
他没搭他的话,和老板道了别,从酒厂回了家。
徐致远知道孟彻定然心情不好,可他要装作不知内情的模样。徐致远演技打小一流,装傻最是在行,可又有不能显得太傻,至少要知道些重要但不关键的消息,才符合在孟彻心中 “徐致远有城府但尚浅” 的印象。
于是被孟彻召去前徐致先远措好词,该对答如流时说得头头是道,该无知的时候摆出不懂装懂的少年脾性,等到被孟彻追问时再哑口不言。
如此这番有张有驰的表演,不仅使孟彻相信他,徐致远对孟彻的警惕心能大概摸一个底。
用完晚膳之后,徐致远回到了房间,裴禛的事堵在他心口挥之不去。
他恍然从前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苑姐、林晚、傅书白…… 越是想越是像有一块瘀血堵在了心口。
徐致远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将一本厚重的书本打开铺在桌子上,将信夹在页间,久久静默。
他伸了好几次手才终于打开信封,只是小小地掀起一角来,几行字便闯入眼帘。
俞尧写道:“致远,我有些想你了。”
这几行字像是把他眼眶给灼伤了,徐致远迅速合上了信纸,将它塞进了信封里,赶紧上了层厚胶水。
他见过因为悲痛而一度白头的人,也见过一夜憔悴得不成模样的人,少年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有如此汹涌的情感,剧烈得像是能杀死一条可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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