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允许她自己原谅她自己。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不够狠心。
可看她如今佝偻悲哀的人生,林琅又实在没有力气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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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十天都没见到大雨,唐玉树也一直都没回宿舍,林琅怕鬼的毛病又渐渐开始了。
这天又是冒着冷汗,在被窝里战战兢兢地躺了好久,还是无法安然入睡。
睁眼到凌晨1点多的时候,林琅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消息提示。
从枕边摸过手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你愿意接编剧的工作吗?(我是玉树)
林琅猛地从被窝里坐起身,非常下意识地举动——把号码拨了回电。
等反应过来急着摁挂断图标时,这个充话费送的劣质合约机就好死不死地卡住了。
画面一直卡着不动,回铃音却规律地发出。
第三下,唐玉树接起电话来了:“林琅,你还没睡?”
林琅硬着头皮解释:“对……我不小心摁出去的。打扰到你了吗?”
“没嘚没嘚。”阳光爽朗的人,连声线里都掺着笑意:“是我打扰你噻!”
“……没有。”
“……那就好。”
“……嗯。”
“编剧嘞个事……能接吗?”
“能。”
“我一个朋友有这个需求,也是影大毕业的学长。他知道我现在还在影大,问我能不能帮他打听打听同学愿意接活儿的……”说完来龙去脉,唐玉树又补了一句:“我就顺手牵个线。”
“哦……”
“能接是不?”
“嗯。”
“那我把你电话给他,让他联系你跟你讲具体的。”
“好。”
“嗯。”
“……”
“那我挂喽?”
林琅冒汗了,想出演一个不尴尬的语气,“随口”问他一下“怎么不回宿舍了?”……可找了好半天也拿捏不到对的感觉,而时长已然超出了正常的反应时间。于是林琅只好装作信号差没听清的样子:“……哈?”
唐玉树又说了一遍:“我说没别的事的话,那我挂喽……”
争取到又一次机会,一句“怎么不回来”还是问不出口,只好“嗯”。
空过几秒安静,电话那边传来挂断的忙音。
林琅有点窒息,回想方才装疯卖傻的样子,林琅觉得自己傻逼极了。
-
挂了电话同事陈逆端着新加的烤串回来了:“这么晚跟谁打电话呢?——嫂嫂?”
唐玉树脸一红:“哪儿间来的嫂嫂?——聊工作!替陆哥问写剧本的事儿。”
“大半夜这个点儿聊工作,你跟牛头马面摆龙门阵呢?”
唐玉树嘴笨,还击不了陈逆,端起瓶子吹起了啤酒。
“咕咚咚”喝着,唐玉树又乐了。
把瓶子望桌子上一放,幽幽地叹气道:“比牛头马面还要凶!”
陈逆是唐玉树的同事,或者说合伙人。
俩人是本科时候同班同学同寝兄弟;玩儿得好,于是一起做起了公司。
所谓“公司”,以前是他俩住的宿舍;后来大三为了不影响同宿舍另外两个兄弟备战考研,“公司”又变成陈逆租的房子;今年年初终于有钱租下了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室——小年轻们一起创业嘛,成本能省则省。
陈逆脑子灵光,唐玉树踏实能干,从大一开始两人混在一处,天天想着法子赚钱。
事实上两人都不缺钱花。
陈逆是四川小山村里出来的“地主家傻儿子”——唐玉树开玩笑地这么叫他罢了。陈家的父辈靠辛勤耕耘发了家致了富,对儿子也没“穷养”;陈逆这家伙一身土豪气质:豹纹卫衣搭金链子,腋下常夹着一个奢侈品牌小皮包……品味要多奇特有多奇特。
唐玉树则是真公子。唐家爸爸是做进口食品生意的“大财阀”;母亲是与唐爸结婚后才从法归国的华裔音乐才女,如今开着一间精致的器乐教室。但唐少爷从小倒是没被“富养”,也是和公立学校的同学们一起在早点摊上吸溜着一块钱一碗的豆花儿乐乐呵呵长大的。
做出个自己的事业来赚钱是俩人的乐趣,也是梦想。
公司目前已然成形,除了他俩头目之外,还有五个在职员工和三四个兼职。
定位是广告公司,接一些营销策划的小案子。
前阵子公司临时接了一个新案子——要帮一个预算不太多的创业团队做营销,给他们在拿天使轮投资之前多拉一些app的下载量,抬高点儿议价资格。
这阵子唐玉树白天要上研究生的课,晚上还得跟陈逆一起赶方案,忙得昏天暗地。
两周下来从策划到执行,今晚终于做完了这个小案子的最后一波推广节奏。
营销很成功,用极少的成本上了社交媒体热门榜单,曝光率奇高,app下载量激增。
11点多做完结案,客户那边竟也大晚上补完尾款,一切都很顺利。
于是整个小作坊全员出来吃烤串庆功。
酒喝到一半时陈逆问唐玉树:“今晚还去蹭我家吗?”
“废话——你不晓得影大10点门禁吗?”唐玉树嚼着肉串:“咋个?不肯收留我了?”
确实是……项目结案了,接下来也不需要熬夜加班……公司离学校又不近,唐玉树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没了赖在陈逆家的借口。
可601……唐玉树又有点儿不敢回。
“你爱住就一直住着呗!我巴不得你跟我待着呢!”陈逆跟唐玉树碰啤酒杯:“我早就说了你别考啥子研,咱俩兄弟齐心闯江湖!”
唐玉树开他玩笑:“算了,我……后天搬回去。不能耽误你玩儿呀!”
陈逆摇头:“我要真玩儿……那啥,我带别个住酒店去,怎么能让人家看到我的猪窝?”
好吧,真是兄弟。
猪窝在兄弟面前是不需要隐藏的。
唐玉树乐了。
-
这夜林琅终于做了梦。
可是梦里却没有了大雨的身影;只是一片毫无逻辑的混沌空间。
林琅在混沌里等待,似是等了片刻便着了急,又似是等了漫长的百年——他开始在一片混沌里乱走、找寻、狂奔;整个漫长的梦境全是置身在恐慌的情绪里。
直到很久之后,林琅才找到一座高墙。
高墙之上有一个身影,林琅冲那个影子大喊:“大雨!”
大雨说:“我走了。”
大雨出现在梦里的第十八年,林琅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沉着、厚实。
可这声线并非高墙之上的人发出,而似乎源自于自己的身后。
林琅于是转头向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也在此刻,林琅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骚乱和尖叫,混沌的环境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林琅再回过头:面前的混沌褪去,清晰成了一片建筑工地,三层的楼身上一个女人摇摇晃晃,须臾后直挺挺地掉了下去;深插入地下的钢筋贯穿了她的身体;血液汹涌,向着林琅所在的方向流动而来。
林琅腿上没有气力,退后几步跌坐在地。
却在那血溪接触到林琅身前的一秒,突然降临一阵大雨,将那刺眼的殷红色,冲刷干净。
下身处洇开一阵温热。
是大雨啊。
-
“我走了。”唐玉树啜着牛奶,一边进宿舍门一边答复电话那头的陈逆。
遭到陈逆没好气地抱怨:“不是说后天走吗?——真不明白你读个研究生做啥子!读个锤锤!”
唐玉树乐了:“你自己没文化,还不让我积极上进!我——”玩笑开到此处时,被隔壁床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唐玉树转头看去,隔着白纱蚊帐,林琅在床铺上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唐玉树看了两三秒,简单地敷衍了陈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靠近林琅床边几步:“我以为这时候你该醒着呢……我吵到你了吗?”
林琅低着头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吓醒的样子。
唐玉树从书包里摸出一盒牛奶,又走近了几步,手臂举得高高晃着问林琅:“你喝吗?”
林琅迷蒙地看过来,没接唐玉树递来的牛奶,只是紧紧拽住唐玉树的手腕。
“大雨?”
“咹?”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然后林琅就嚎啕地哭了起来。
他似乎惯性地隐忍痛苦,就连哭的时候,都用力地压抑自己喉头不许发出声音。
于是发出了一种粗重的呼吸声。
他汹涌地掉着眼泪。
唐玉树被吓到,站在那儿看了林琅半晌。
突然来了莫名的一股劲儿,蹬着高架床的梯子爬上两阶来,凑近看他:“吓到了吗?”
林琅没说话。
壮着胆子,唐玉树伸手抱了抱林琅:“需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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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拥抱很舒服,舒服得林琅忍不住把脸埋进面前人的脖颈处。
说“嗯”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有温度的皮肤。
……活人?
……唐玉树?
林琅吓了一跳……
此刻才真正地从梦魇里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嚎啕》里的“舅舅”可不是《陈滩》里的“舅舅”呀~哈哈哈!认名字就好不要认关系。
张谦李犷在嚎啕里不一定会出现,因为嚎啕的篇幅构架不大,并没有多设想这两个人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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