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逆记得自己本科时候的朋友好像和学校论坛的管理混得熟,就要了那管理的联系方式,约了个酒局想要拜托他们删一下那个造谣的帖子。
结果管理、也就顺儿手下那个小干事——那人自己加戏:以为陈逆是要拼酒的,还叫了两个兄弟。
于是两方一落座之后就没好话。
好死不死那个造谣林琅的人就是他叫来的兄弟之一。被陈逆问及时还咬紧牙关声称自己没造谣:“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反正面子上过不去,就是拧着不肯删。
起承转合都说完了:“于是这就动起了手来。”
性感的小薄唇都给揍肿了。顺儿气得翻白眼:“我就是宣传部长。你们跟我说我,我现在就能后台给删了!”
“我哪儿能知道啊?!”
“那……那你都跑了还跑回来干啥?我都白给你争取逃跑时间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上下级关系啊!——我不是担心他们打你吗?”
“哦……”
心里乐开了一朵小花。
嘴上却非要抬一下杠:“用不着你担心!”
陈逆不吃硬:“那我还用不着你救呢!”
“你什么态度?我不给你删帖了!”
“那是造谣林琅的——你自己的兄弟,你爱删不删!我就给刚那畜生去磕头,我也不找你!”
“欸!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明明我帮你了,怎么你……!”
心里的小花被风雨摧残凋零。
“欸……欸你哭啥啊——欸,你别啊……你可别跟唐哥林琅他们面前说我坏话啊……”
“……”
陈逆抽着闷烟苦着脸:“这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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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轻装走的,落地后时间还早,林琅就直接带着唐玉树去了以前大学附近的美食街吃了几处小吃。见一家吃一家,当下就把唐玉树撑得脸圆了一圈。
林琅倒是啥都没咋吃,每次买两份的食物,咬一口就全塞给唐玉树了。
“撑死了!”唐玉树噎得嗝声连连。
“吃不下就不吃了,你硬吃干什么?”
“浪费啊。”
“贵公子还怕浪费?”
“你别挤兑我!”唐玉树揉着滚圆的肚子:“我这样儿的,勤俭持家,你不喜欢嘛?”
“行。”倒是被他说服了。
到酒店后林琅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就见唐玉树已经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了——可能是吃了太多,血液都忙着挤到胃部去消化了,脑部供血不足。
看着光膀子睡觉的唐玉树,林琅没忍住偷偷抹了一把他的腰。虽然摸的机会有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就偏偏比较有感觉。
摸完林琅就心满意足地摸起了自己手机。
先是翻了翻手机相册,把下午在印刷厂里拍的赵妍妍新书毛坯的照片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又去逛了逛学校的论坛,翻到了唐玉树前几天发现的那个帖子,点开了评论。
有一条莫名其妙的评论说:“怎么删了?”,林琅不知道这人在说啥,也就忽略过去了。
剩下好多都是[老糖·布莱恩]发的——比之前还有多了几十条。哪怕被论坛管理追着威胁“禁止灌水,违者拉黑!”,这个“老糖”还是不知死活地一直灌水。
就这小招儿,还骗自己说是“你在这里也有一百多个读者呢!”……放在谍战片儿里,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把情报悉数泄露掉的那种。
明明是定的双床标间,可林琅还是任性地挤上了唐玉树的床。
对于明天要面对的事情,林琅心里还是慌张。
但借着唐玉树的温度,那份慌张便能消减几分。
48 幸好
48 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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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一点的时候还是无法安然入眠。
中途唐玉树从睡梦中突然醒了,混沌地坐起来:“咹……你洗完澡了?那我去洗澡。”
“别去了。”林琅拉住他,不想离开他的温度。
唐玉树揉着眼看了一下时间——01:13。“怎么还没睡啊?”
林琅看了黑暗里的唐玉树一眼:“睡不着。”
“我打呼噜?”
“不是。我好害怕。”
“还是怕吗?”
“……”
“那明天不去了。”
“这趟白回来了。”
“原谅不了的就别逼自己原谅了,还没到时间吧……”唐玉树这么说。
林琅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唐玉树把胳膊从林琅后颈塞过去,把他的头往自己肩的方向揽了揽。
林琅转头看唐玉树的眼睛——哪怕是在黑夜里,唐玉树的眼中都能收纳得下窗外的厘厘微光。
像你这么好的人……“你也有过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有啊。”
“讲讲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二那年——青秧是初二来着……吧?那年你记得不?闹过食安问题,那时候全行业都受了影响,唐爸的厂子也被波及,出了状况。唐爸当时状态特别差,变成了……我们都不认识的那种人;解决不了问题,就喝酒;喝了酒,又更解决不了问题。那年末唐妈在法国,过年的时候正巧法国机场暴雪,航班取消。唐妈没能回来,唐爸也不在家,我就带着青秧出门去买烟花。”
“买那个、细细长长的那个、会喷小火星子……叫啥子来着?你说过你也爱玩儿。”
“细细长长、会喷火星、我爱玩儿……唐玉树的二弟?”
“别闹!我哪儿细啊?!”唐玉树脸隔着暗夜也明显红了几度。
林琅从无聊的揶揄里取了乐,心情好了一些,转成了侧面枕在唐玉树的臂弯里。
“仙女棒?”
“对,仙女棒。我们买完回来的时候,除夕夜,就在小区门口被两辆面包车、一众人堵住了。是唐爸厂子里的员工,我见过。我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来要工钱——唐爸那年厂子里没能结给他们工钱。打头的那个工人叫我少爷,他说:少爷,没钱过年啊……那男人还带着个女人和小孩儿,打亲情牌:孩子过年都没买新衣服,开学还要交钱。”
那小孩儿比青秧小不了几岁。
寒夜里,小孩儿躲他妈妈背后。唐青秧躲唐玉树的背后。
唐玉树试着沟通:“叔,我爸没回来。大过年的,我也没联系上他——等他一回来,我就替您催他哈!”
那些人没什么文化,沟通起来真的难。
这些人,为了钱,是可以亡命的。
那男人慢吞吞地点了根烟,又抽完。整个过程一声都不吭。
最后他踩灭了烟头,指使跟着的人开其中一辆面包车,拉着女人和小孩儿先走了。
“我知道他们啥意思——先礼后兵。亲情牌打过了,没用;但今天就是要拿钱走人的。青秧那时候攥着我的手,特别紧,还发抖,冰凉的——那感觉我记得特别清楚,凉的我心脏都疼。我就也只能攥紧她。我那时候觉得:这辈子我可能不会拥有太多人,亲人爱人、兄弟朋友,但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不许我身边的人过得这么害怕。”
那男人看了看躲在唐玉树身后的唐青秧,又跟唐玉树招呼,他说:“少爷,我带您出去转转吧?”
唐青秧已经在背后用手抹眼泪了。因为攥着唐玉树的手,眼泪也一并流在了唐玉树手上。
唐玉树没肯上车,退后了几步:“他欠你们多少?”
那男人有记账,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给唐玉树指着身后的人头数了数:“家里兄弟几个都是给唐老板打工的,总共数上:九万八。”
——兄弟,九万八,救命用。
“我当时给陈逆发了一条短信,这么跟他说。没一会儿陈逆给我拨过来个电话,确定是我本人跟他借的,就跟他爸借了一笔,没一刻钟,就给我转过来了。”
“他还真挺够意思。”
“送走那些人之后我带着青秧回去。一直到进了屋里,她才敢哭出声音来。”
-
我那时候特别恨我爸。
有整整一年,我都没跟我爸说话。
后来是有天我爷爷生病了。原因是因为他在村里和小孩子因为玩儿空竹玩儿到赌气,把自己气坏了——突发脑溢血。我那阵子看着唐爸在医院跑上跑下,躲在楼下花池边抽烟抹眼泪的时候还挨了小护士的骂,我就又突然觉得他不可恨了。
你知道为啥子嘛?
林琅,你说一个人,他成熟的极限是什么啊?
我爷爷那么大年龄了,他也会因为玩儿空竹生了气。唐妈唐爸那么大,他们也经常陪青秧看偶像剧,看着看着还入戏了,因为女主角儿到底该和哪个男的在一起而拌起嘴来。
成熟不是我们后来不爱玩儿空竹了,不爱吃糖了,不爱偶像剧了。是我们后来都会忘掉这些东西——被迫忘掉的。
因为我们总要去忙一些身为“大人”不得不做的事儿。
唐爸不是个好人吗?
厂子没出状况以前,我们也很爱他啊——我俩处得跟兄弟似的。我考砸了在学校挨了骂,回了家他约我去小区里打球。还跟我说:“一次不及格算啥子,十年后这些破事儿都是我们的下酒菜而已!”
你说他好不好笑?哈哈!
可他撑不住的时候,我却没把他当兄弟了——当成了“爸爸”。他最撑不住的关头,我却都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不许脆弱,不许手足无措。没约他打一把篮球,没拍他肩膀告诉他:“这不算啥,十年后这些破事儿都是我们的下酒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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