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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顶流退婚后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何处东洲)


  
  “妈妈的理想实现了吗?”
  
  妈妈笑了,眼睛弯弯像月牙。“最开始,妈妈的理想是站上舞台。后来,妈妈的理想是和爸爸在一起。现在,杳杳成了妈妈的理想。”
  
  “杳杳也能变成理想吗?”
  
  “对呀,因为对妈妈来说,没有什么比杳杳更重要。”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像块小年糕成精,糯唧唧地赖到妈妈身上。“那杳杳的理想就是爸爸妈妈,杳杳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崇高的理想遥不可及,朴素到近乎可笑的理想也同样难以实现。妈妈不在了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叫他杳杳。这个难念的、拗口的、别扭的称呼,已经和他曾短暂拥有过的幸福的家一起,永远被留在了过去——
  
  本该是这样。
  
  *
  
  盛夏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在地面上印出深浅交错的阴影。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男孩回过身,光线折散成斑斓光晕,洒落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不能告诉你。”他没忘大师的要求,自己必须尽可能与俗世隔绝,尤其是名字不能被外人知晓。
  
  “那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反正就我们两个人,直接说话不就行了。”
  
  “可我很想知道。”男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满脸认真的神气。“作为交换,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名字。”
  
  “没兴趣,不想知道。”
  
  ——名字连接着人的魂灵,既要远离俗世,不光你的名字不能被外人知道,外人的名字你也尽量不要探知。人一旦互相交换了名字,就意味着双方正式建立了联系,而这种关联是难以磨灭的。
  
  大师还曾这样强调。
  
  男孩有些为难,想了想又道:“那你有小名吗?你妈妈一定给你起过……”
  
  声音戛然而止,男孩愣怔地望着他,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虽然完全没有道歉的必要,男孩还是仓皇得像犯下什么大错,想替他擦眼泪,却又不敢碰他。
  
  “杳杳……”他含着泪水哽咽道,“我妈妈叫我杳杳。”
  
  整齐的小白牙不再漏风,可发音却还是幼时的习惯,上扬的第二声交叠,清楚地钻进了男孩的耳朵里。
  
  他听见男孩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杳杳……?”
  发音被他带跑偏了,一样不标准。
  
  不准就不准吧,他也没本事给人矫正成普通话一级甲等。
  
  结果,这一不准,就不准到了最后。
  
  *
  
  “不对……”林杳然喃喃道,声音被山风扯得稀薄。
  
  贺秋渡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林杳然用力掰开他的手,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死命盯着他。他想要钻开他的脑壳儿,扒拉清楚里面装的到底都是啥。
  
  “然然哥哥加油,只差最后一口气啦!”对岸,秦珊和其他嘉宾都在等着他们,给他鼓劲打气。可听起来真的很像他只剩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就要死了。
  
  林杳然确实有这种随时可能原地去世的感觉,一半是被贺秋渡气的,另一半还是被贺秋渡气的。气得他整个人都像河豚那样鼓起来,针一戳就要爆.炸。
  
  一阵风吹过,桥面又开始剧烈晃荡。这回他坚决无视了贺秋渡伸过来的手,用力抱住了桥边的栏杆。
  
  他就这样抱一根栏杆走几步,再抱一根栏杆继续走,像极了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蜜袋鼯。
  
  贺秋渡一直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会从桥上掉下去。
  
  其实,栏杆的设计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林杳然再瘦小也不可能穿过栏杆的间隙。
  
  他只是觉得不安,直觉告诉他林杳然一定发现什么了,而一旦明确真相之后,林杳然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与其说离开,莫不如说是逃避。
  
  直到和林杳然一起重新回到苦荞村,他才深刻意识到,这个对自己而言充满美好回忆的故地,在林杳然心中却等同于噩梦本身,而且他到现在都没能从噩梦中醒来。
  
  而自己,也是他噩梦的一部分。
  纵使一度短暂照亮过他,却终究还是抛弃了他、遗失了他,并且再也没能找到他。所以,这一点萤火之微,远比噩梦更有理由令他厌憎痛苦。
  
  他知道林杳然对趋利避害的本能有多么忠诚——
  因为讨厌自己,所以连自我都要逃避。习惯性下拉帽檐的动作,低头走路的姿势,还有对AZURE这一身份的执着,久而久之,他恐怕连自己的真实模样都模糊不清了。
  
  这样的林杳然,一定会像逃避一切令他痛苦的事物那样,毅然决然地逃离自己身边。到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贺秋渡的眸光暗了下去,眼前浮现出以前在自然科学纪录片上看到的画面。
  
  一只蝴蝶撞上了蜘蛛网,然后,一只黑蜘蛛迅速爬了出来,将毒液注入到它的体内。其间,蝴蝶不断挣扎,可根本无法摆脱蛛丝的桎梏。蜘蛛一直耐心等待着,直到蝴蝶动也不动,这才肆无忌惮地靠近过去。最终,蝴蝶只剩一具躯壳,它再也不可能扇动翅膀飞走。这里,将成为它永恒的也是最后的归宿。
  
  贺秋渡舌尖用力抵着牙齿锐口,试图用痛感阻止自己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
  
  今天的拍摄任务很少,录完悬空索桥体验后,又录了几段山中游玩的素材就早早结束了。因为风景特别美的缘故,大家都意犹未尽,嚷嚷着要组团自由行。林杳然趁闹哄成一团的时候赶紧抽身出来,上车让工作人员先送自己回去。
  
  回到祠堂,林杳然走进堂屋,一束光线穿过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案台的相框上。
  
  除了头天来到这儿,他再也没主动进来过。看到自己的以前的照片已经很不爽了,更别提还被当成死人一样供在这儿。
  
  视线缓缓从照片移向那张彩铅素描,看了会儿,他又把画框拿起来凑近了看,他想他并不知道那人原来画画还画得这样好——好归好,却一点儿都不像,画中的杳杳多美好啊,林杳然多讨厌啊。
  
  他轻吸了口气,压下燥乱的心跳,笨拙而小心地把那张素描从画框里拿了出来。他知道一定会有落款,不是全名全姓也没关系,哪怕一个小小的符号都可以。
  
  最后了……已经是最后一块碎片。他只要找到这块碎片,就能对上所有的蛛丝马迹,就能解出最后的荒谬答案。
  
  苍白细瘦的手指颤抖着,捧着画纸拼命查看,视力贫弱的眼睛都因太过专心用力而动荡模糊。没有,没有……没有!他几乎快哭出来了,为什么哪儿都没有!失望透顶的时刻,他心念一动,猛地把画纸翻了过来——
  
  寥寥几行字。
  
  “我甚至希望,
  我们是蝴蝶,
  只在夏日中活三天。
  有你陪伴的那三天,
  比独活五十年更快乐。”
  
  “啪嗒,啪嗒。”
  眼泪一滴两滴,砸在那隽秀遒劲的笔迹上,把蓝黑色的墨迹,洇晕成日暮时分远天的淡蓝。
  
  这手熟悉的好字,他见过。
  《低温烫伤》的CD内封,都印有手写的感谢语。
  
  他用袖子很轻很轻地擦掉了纸上的泪痕,又抬起手背很重地揉去眼眶里欲坠未坠的泪水。然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想了想,在那几行字下又写了几句话。笔尖与铅画纸摩擦,发出簌簌的轻响,像盛夏微风吹拂过树林。
  
  写完,他把素描原封不动地装进画框,放回了原处。
  
  “怎么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清越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像无意中拨动的大提琴弦。
  
  林杳然不动,慢慢咽下喉咙里的酸楚热气,这才转过身去,“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山里转转吗?”
  
  贺秋渡朝他走近,“你哭了?”
  
  他眨了眨眼,此刻的贺秋渡是从未有过的模糊,他几乎要重新审视他了。“不去也好。”他说,“山里挺危险的。”
  
  手腕一烫,传来紧紧箍住的感觉。“别待在这地方了。”贺秋渡牵着他离开,动作很轻,却又十足强硬。
  
  “你放开我!”他努力想把手挣开,“我待哪儿还用你管吗?”
  
  换做以前,贺秋渡一定会松开他,不为难他这把细骨头。可现在却攥得更加用力,生怕他会逃跑似的,一路把他带回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38. 大麦汽水 “你把我弄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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