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叹了口气,这个情节其实根本不难,问题在于演员之间的气场。
特别是演母子或父子的这种关系,剧本设定关系本身如果有裂缝倒还好,但如果是正常的、和睦的母子关系,就更需要一种融合的气场。
演出了母子的感觉,那两人的一切对手戏都不会成为问题,没演出母子的感觉,那所有的对手戏就都成了问题。
他和戚少芸都是专业的演员,只是两人之间,本身已经存在了嫌隙,要演出这种感觉便比较困难了。
江遇从金悦手上接过衣服,披上后跟着戚少芸走到远离人群的一个墙角边,不想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问:“戚老师,您的状态今天能调整好吗?”
被周恒不留情面地斥了几句,戚少芸脸上也挂不住,有些尴尬地摆手:“我休息十分钟就可以,你放心。”
本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围读会之后,江遇和她两个人都有意识地培养出了一些近似于母子的感情,但那次戚少芸在剧组看到温飞浔之后,对江遇的态度就变了一点,难以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戚老师,”江遇垂眸看着她,直接挑明:“您是知道我和温飞浔以前的事了吧?”
他们之前并没有刻意隐瞒,戚少芸要是起了疑心,只要问一问周围的人,就能知道他俩之间的不寻常。
“以前?不是正在进行的吗?”戚少芸的脸色果然变得复杂,“我听说你和飞浔……”
“没有,”江遇打断她,“我们现在已经解除关系了。”
“解除关系?是吗?那他上次来找你就是谈分手的?”
他说得直截了当、没有犹豫,戚少芸虽说还是有些不信,但模样看上去轻松了一些,只是看着江遇的目光依旧晦涩。
“分了好分了好……飞浔那孩子一向让大人都很放心,不会搞那些混乱的关系。”
“我不是指你们啊,主要是他妈妈前段时间遭遇了重大变故,两个人关系大不如前了,实在不能再生问题。”
“你也是男的,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你们当朋友挺好的,都成熟点,以后各自要娶妻生子的,别整那些小孩儿过家家的游戏,你说是吧。”
……
戚少芸活得轻松,鲜少充当这样苦口婆心的角色,只是魏洁确实是她最好的姐妹,最近的状态也不理想,她都看在眼里,不想对方的生活再起什么大波澜,才小心措辞,在江遇面前多管这遭闲事。
江遇一言不发,平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应,她自己絮絮叨叨了几句,也觉得尴尬,好在已经确认了两人目前的关系,便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她捂了捂脸,习惯性地抹了下眼睛,正要叫上江遇回拍摄场地里去,忽然听到他开口提醒:“眼妆花了。”
“呀我没纸。”
“我揣了点在身上。”
江遇在衣兜里摸到纸巾,刚把手抽出来,有个小玩意儿就跟着被带了出来,掉到杂草地上。
“你东西掉了。”
戚少芸对刚才那一番说教似的谈话有些过意不去,主动蹲下去帮他捡。
拿到手时却蓦地怔住,指尖不由地轻颤了一下。
“这不是飞浔他奶奶给他求的护身玉牌吗?”她看向江遇,脸色微变。
江遇也愣住了:“他奶奶给他求的?”
“是啊,我以前看过这东西,也听他妈妈提过,在他小时候就求了,老人家亲自去的庙里,给了飞浔之后他就没有给过别人,这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江遇动了下嘴唇,没能说出话来,有些失神。
怎么在他这里——温飞浔送给他的。
可他之前并不知道这玉牌有这样沉甸甸的意义。
“怪不得,好像看他戴过……”
他那时候看着玉牌就觉得熟悉,原来是温飞浔一直戴着的,只是每次和他做的时候都提前取下来了,才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来。
他对温飞浔的关注其实很少,江遇垂眸想。
戚少芸的脸色比刚刚难看,甚至有一些慌乱,江遇从她手中拿走玉牌,低声道:“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你不用急。”
“……那就好,既然分开了,这种东西留下来对你也没什么用的,江遇,还是你想得周到。”
戚少芸避开他的视线,匆匆走开。
她知道,对于她的好姐妹魏洁来说,难接受的不是温飞浔突然起了玩心,而是他对一个男人动了真心。
她虽然演这种片子,能正常看待这种关系,但她知道魏洁大概是难以接受的,温家应该也不会同意,到时候闹难看了,伤的是她好朋友的心。
所幸,照江遇说的,他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就好。
江遇双手插兜,右手轻轻摩挲着衣兜里的玉牌,左手拿出刚震两下的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温飞浔刚刚给他发来的信息。
‘上次一起去吃的那家私房菜,你是不是喜欢他们家的酸菜鱼?我让他们的厨师写了个菜谱,跟着学了两回,味道还行,改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我想吃酸菜鱼了……
第43章
江遇回来时,金悦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似乎比刚刚和戚少芸走开去谈话时还低气压。
拍摄场地内,周恒正在看之前拍的片段,应该还要等一会儿才开拍,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遇问:“是没谈好?戚老师这几年都没拍过戏,可能还没适应吧,周导骂归骂,但是看上去不着急,应该是有办法让她调整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江遇面色如常地瞥她一眼,“戚老师不是演技问题,是心态问题,调节好了就好拍了。”
“哦。”
金悦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江遇之前给她的那个小绒布袋,道:“已经洗干净了,我看你之前都是随身带着的,就用吹风直接吹干,现在就能用了。”
接过绒布袋,摸出口袋里温润的玉牌,江遇的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被金悦飞快地捕捉到,犹豫着问他:“是温总送的?”
江遇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把玉牌放进袋中。
金悦看着他,心里莫名地难受,她总觉得江遇心中对温飞浔的感觉,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满不在乎。她心里有些疼。
“什么大矛盾非得这样啊,你们俩不如约着打一架吧,再是天大的问题,打一架都能解决,”她坐在一旁嘀嘀咕咕,“实在不行的话,你们俩合起来打我一顿也行,搞不好打完了也能解决问题。”
江遇嘴角抽动两下,没忍住笑了:“……那你的牺牲还真是大。”
他远远看过去,周恒把戚少芸叫住,似乎正跟她说了些什么,周恒一向有一套自己的指导方法,跟金悦说的一样,江遇确实不太担心。
过后又休息了十分钟,再开拍时,戚少芸的状态果然已经好了不少,赶在收工前,今天总算把这几幕给完成了。
-
温飞浔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一方面担心着江遇天天在剧组被风吹日晒的身体,一方面还得花精力去解决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叔搞出来的问题。
他的堂叔温平是他爸的亲哥哥,人没多大本事,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不少浑事,人生第一大爱好就是赌,搭进去不少资产,用温飞浔爷爷的话来说,就是‘迟早得死在赌场上’。
温平一向不怎么管事,但前段时间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癫,在这人过半百之际决定努力一把,进集团担了职位,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就给整出了不少棘手事情出来。
温飞浔自进集团之后一直顺风顺水,没遇过什么大麻烦,按照他爸的说法,现在这就是考验他处理能力的时候了,便不在意温平犯的那些错,全部交给温飞浔去解决。
这几天为了这些计划外的破事儿,他赴了好几个平时根本不会去的应酬,每次回酒店已是深夜,都不知道把温平骂了几百遍了,恨不得悄悄把人给捆了沉海里去。
今天这个酒局结束后,应该就可以消停几天了,温飞浔心里一高兴,琢磨着以后干脆亲手给江遇做夜宵的事,在席间多喝了两杯,打发Katherine去买解酒药,自己晕乎乎地往车里走。
索性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还能打开车门自己坐进后座,只是刚坐下两秒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动作一顿,冷眼瞧着驾驶座上戴帽子的人:“小张,刚刚你怎么不出来扶我?”
脑子里酒意渐渐退散,温飞浔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刚刚说完话后,他察觉到前面那个人单薄的肩膀似乎瑟缩了一下,像是有些慌张。
有胆子上他的车,却没胆子直接面对他吗?
孬货。
温飞浔扯着嘴角冷笑,刚刚上来时心里那一丝惊惧也很快消散无踪,好整以暇地坐直身体。
他倒要看看,这是在玩什么鬼把戏。
“小张人呢?是被你花言巧语骗走了,还是被你绑走了?最好是前者,不然……”
驾驶座的人抖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又轻又软:“你不要吓我。”
温飞浔:“……你哪位?”
前面的人犹疑地转过来,眉眼阴郁:“你听不出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