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挺顺利,这趟怎么样,累吗?”
“还行,没想象的累,运河真的好美啊,哥,下次你一定要过来看看。”
“好,很早前去过一次,很难忘,就写进故事里了。”
“哦对了,都忘了你是编剧哈哈哈,那下次咱俩一起,还坐货轮,特别有感觉。”
夕阳西下,两人坐在货轮的最顶端,迎着光与风,伴随轮船的突突轰鸣声一路往北,江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畅快,像流浪。
他是渴望这种生活的,是他向往却从没获得过的自由。
“好啊。”他问梁迟:“今晚你们在哪?”
“这场拍完后晚上会回塘栖,剧组一起聚个餐,明天温凉先撤,我们其他人下午再出发去下趟外景地。”
温凉前半场戏份到此结束,他的下一场要等到西雅图外景,今晚的聚餐算是小庆祝也是给温凉送别。“好,我知道了。”江旷说,心里涌起一个念头,看地图查了下距离,塘栖离登虹市开车差不多4个小时,他想今晚过去见某人一面。
梁迟没有问他,他也用不着回答,但是自己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他想念小梁。
悄摸问了下剧组的一个执行制片,江旷知道了今晚他们在塘栖镇住的酒店和吃饭的饭馆位置,然后就直接开车出发了。
一路上的心情平静又雀跃,出发前忘记加油,在中途一个加油站停下来加油的时候,江旷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带着一种渴望的心情去见一个人。
他想起一首不那么有名的诗,“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因为主人有寒夜来客,屋中原本寻常的一切都变得不寻常了,江旷看着日暮西沉,觉得眼前所见的一切也都与此前不同,寻常景致因为特殊的心情而变得独特可爱。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一路狂奔去见一个人。
到塘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时间并不算晚,剧组还未收工,江旷谁也没告诉,自己在古镇上转悠了一圈,他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的时候是很早以前。
跟黎思。
那是记忆中为数不多跟黎思相处真正和睦的时刻,他才八九岁,暑假被黎思带到了这个没有被商业开发过的水乡古镇,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横跨运河之上,那时候的他开心得在桥上跑来跑去,黎思就站在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黎思没说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但表现得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熟悉之中又夹杂着一种恍惚的陌生,像久未回来过的故地重游。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黎思会说本地话,带着江旷吃这里的最好吃的本地菜,兴致勃勃地买了食材教他蒸米塑,这些后来都被江旷写进了故事中。
那时候黎思看着运河的一头,遥遥指着一个虚空的地方跟江旷说:“小春,外婆以前住在那里,妈妈也在那里住过。”
小时候的江旷似懂非懂,视线根本看不清指的究竟是那里,“那是哪里啊?”
“是一个码头,以前有很多船,外婆就住在其中一条船上。”
“那现在呢,外婆还住在那里吗?”
黎思摇摇头:“不在了,外婆很早就不在了。”
那一个星期里他们并没有往黎思指过的“外婆住的地方”去过,一直待在小镇上,直到江如故派来的人找到他们,黑衣黑裤的站在黎思跟他的旅馆房门口说:“三太太,您该回去了。”
短暂的假期结束了,对小时候的江旷是,对黎思也是。
此时江旷走在夜色中的小镇,这么多年过去,跟其他古镇相比,这里仍然保留着大部分原始古朴的痕迹,算不上一个商业化的古镇,夜里的人并不多。
有老人在拱桥边卖枇杷,这里的枇杷是特产,品种优良,皮薄肉厚甜美多汁,老人从傍晚卖到晚上,大筐里还剩一小半,江旷全都买了下来,让老伯帮忙挑到饭馆门口他再拿进去,准备剧组一会过来一起吃。
二楼包厢全被剧组包了下来,江旷先进了一个靠窗的包厢坐着,这家饭馆就在运河边上,窗口就看得到跨河的石拱桥,所有的车辆只能开到河对岸,再从桥上走过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窗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吵嚷声,江旷起身,看到石桥上鱼贯走来的熟悉面孔。
服化道工作组的伙伴们,摄影师们,美指,灯光师,然后是演员们,梁迟和温凉走在后面,最后是喻也和关平山。
最先走到饭馆楼下的小伙伴有人不经意抬了头,看到站在窗边的江旷,一下愣住了,跟着条件反射地朝身后大喊:“小梁哥!走快一点啊,小江总过来啦!”
所有人陆陆续续发出莫名的欢呼,江旷有些莫不着头脑,却也被这股莫名的热情感染,下午突然决定来找梁迟后就一直涌在心里的热烈和渴望一下被拱在了喉头。
先到的人们并没上楼,全都涌在楼下门口,都在等梁迟过来让他先上去。
梁迟听到第一声惊呼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难以置信地望着饭馆方向,他还在桥上,看不清小小的窗口里面究竟是谁,依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凉推了他一把:“楞什么?快过去呀!”
回过神的梁迟直接跑了起来,从桥上跑下来,沿着运河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人们自动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一片欢腾中梁迟蹬蹬蹬跑上了楼,直奔江旷在的房间,连缓冲都没有的大力冲进了江旷的怀中,一把抱住。
这家伙,野马一样!
他在江旷耳边大口喘着气,大声笑着,江旷被他撞得胸腔一阵痛,却正好把心头淤积的渴望撞得化开,他也笑了。
“想死你了,哥。”梁迟终于松开他,眼睛亮晶晶地,上到二楼的小伙伴们自觉自动地去了别的包厢,这房间只有他俩,“好突然啊,好突然,但是……好开心。”梁迟啰啰嗦嗦地,没个完。
“哥,今晚你不走了吧?是不是?晚上我带你逛逛?”梁迟发出热烈的邀请和恳求。
“嗯,好,不走了。”江旷笑着,伸手揉了揉面前这只一直朝他甩尾巴的小狗。
第66章 “甜你就多吃点”
几个相熟的人坐了一个包厢,每个包厢江旷都让服务员放了一些枇杷,上菜之前大家先吃着。
梁迟仔细撕掉外皮递给江旷:“哥,你吃。”
温凉在对面闷头笑,江旷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你自己吃好了,不用管我。”
“真甜啊,啧啧啧,甜到快化了。”温凉吃一口自己手里的枇杷,夸张地喊了出来。
这么一语双关的话房间内所有人秒懂,其他几个小伙伴也低着头笑了起来,梁迟作势要敲温凉的头:“话这么多,甜你就多吃点!”
“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到底是枇杷甜还是狗粮更甜。”温凉开玩笑起来没个正形,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闷笑变成了明笑,一桌子人笑得此起彼伏。
两人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朋友,只是老板和艺人,只是兄长对弟弟的关照,这些人怎么回事?别的不行起哄架秧子最行。
梁迟心里腹诽,面上对温凉假笑瞪眼:“再胡说你晚饭没了你信不信?”
关平山好死不死地也举着个剥了皮的枇杷递到喻也面前:“阿喻,你吃,哥哥专门给你剥的。”语气都模仿的梁迟。
一桌子人笑得更厉害了,喻也也在笑,却有那么丝不好意思,挡了下关平山的手:“你跟着发什么疯。”
“吃嘛,哥哥的一片心呢。”关平山还没完了。
喻也干脆就着关平山的手一口吃掉枇杷,耳根有些微红,江旷似乎看出点什么,但不明显,转瞬即逝。
还好人多,每个人没几口枇杷就吃完了,玩笑话也跟着落幕,菜一道道上来,都是本地特色菜,以河鲜为主,清淡爽滑。
“喻导,小梁最近表现怎样?”江旷主动给喻也续上茶。
喻也含笑地看着他:“家长关心成绩呢?”
嗯?今晚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这么疯?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江旷一秒微怔,很快恢复如常:“这是关心大家,关心公司投出去的钱能不能有个好收成。”
这才是鬼话,看表情就知道没人信,都在新一轮的闷头笑。
喻也清了清嗓子,这才正经说:“挺好,是真挺好,越来越自然,可能他跟主角一样,本来内心就是个很暖的人,小江总写的这个本子跟他本人贴合,作为一个演员,挺幸运。”
说着话的时候他也看着梁迟,梁迟现在跟喻也已经很熟了,不再有最初的忐忑,但遇到导演点评,还是一副认真听话的学生脸,他跟温凉的互动戏份中,喻也拍了很多不在剧本上的内容,让他们自己发挥,完全沉浸在角色中,去讲话,行动,生活,过后梁迟看过那部分素材,简直像纪录片,有种惊心的自然。
从来没人说过他“暖”,进入这行业以来,媒体也好粉丝也好同行也好,对他的评价有过帅气,性感,脾气差,易怒,没演技……只有江旷一个人认为他暖,还把它写了出来,刻在了新生后的他身上。
梁迟又看一眼江旷,如果不是人多,他这会又要甩着尾巴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