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黎春夺过梁迟手中的酒瓶扔到一边,拽着他的手腕就往泳池中间去,梁迟大惊:“我不会游泳……”
“没事,跟我来。”
黎春托着梁迟的腰,两人在水中央,黎春大声说:“来,深呼吸,大口吸气,吸——”
梁迟狠狠吸气,而后黎春突然捏住梁迟的鼻子,拽着他一起往下沉。
四周突然就安静了,刺耳的蝉鸣变得遥远而模糊。
蓝色的水泡从四周升腾,梁迟自己捏住了鼻子,紧紧按着黎春的肩,浑身僵硬紧张,黎春握着梁迟的手,捏一下,又捏一下,梁迟突然就不紧张了。
他看到黎春盘腿坐在池底,示意梁迟跟他一样,梁迟照做,而后黎春用手指了指两人头顶,梁迟抬头看过去,浑身骤然怔住。
大片的夕阳和晚霞落在水面上,金色的橙色的光从水面到水底,随着晃动的波纹一路折射,火烧云无边无际,仿佛从生命的初始一直燃烧到尽头,一口气喝下去的酒意迷迷茫茫地浮上来,所有的光芒都在晃动,晕眩的,如千种幻象,万般痴迷。
许多年过去,梁迟一直记得那天的场面,他再也没有见过,像从天堂之门漏出来的光。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饮酒勿游泳
第4章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气息将尽,梁迟从浴缸里钻出来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泡沫,大口吸气。
突然浴室门被撞开,他一惊,转头竟然又看到程澈,程澈冒冒失失地撞进来,没料到梁迟在泡澡,然而不知怎的眼神却粘在了梁迟身上,怔怔地扯不开,梁迟一愣,飞快把泡沫堆了堆,盖住了重要部位。
他有些恼怒,“你搞什么鬼?怎么跟个基似的……”
程澈回过神,不自然地撇开头,强硬辩解了句:“基你妹啊……我刚发消息你没回,进来喊你也没声儿……哎不管了,我是想告诉你,这几天关于你的一些工作邮件我都没看,直接转你邮箱了,你空了看一眼,以后……这些事也都需要你自己来处理了。”
“嗯,我知道了。”梁迟闷闷地说。就这?
说完程澈再次挥手,说这次真走了。
梁迟却叫住他,问:“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程澈摇头,看起来不知道是惯性嘲讽还是认真地说:“十有八九是警车送的吧。”
梁迟:“……”
他本想问程澈,昨天你看直播最后有没有看到有个人冲上台救我,那人是不是黎春?但他没问,程澈最恨这个人,梁迟一遇到衰事,程澈就要把黎春祭出来剥皮抽筋地骂上祖宗十八代,但今天程澈根本没提过,八成是梁迟自己喝迷了眼看错了。
他顿了顿,挥手说算了没事,你先回吧。
泡完澡感觉精气神回来一点,已经到下午,外面的天气黑沉沉地完全看不出时辰,梁迟叫了个外卖,抱着平板电脑坐到客厅沙发上随手划开。
上次刷过的微博热搜页面赫然出现在眼前,随着pad解锁,页面自动更新了下,连着三个热搜映入眼帘,“马桶帝大三元”,“梁迟 我烂得出类拔萃”,“梁迟 全行业都是一样烂”……
梁迟倒吸一口气,瞬间浑身僵硬,一秒过后,他呼出气又满血还原。
都特么退圈了谁还在乎这个。
“马桶帝大三元”的热搜后还实实在在地跟着一个“爆”字,这是连续在热搜上挂了十几个小时才会有的殊荣。
怕什么,点开!
那是“金玉兰”官博发了第三届“金马桶”获奖者的信息,全文客观公正,并没有用一个脏字,配图有梁迟领奖的特写照片,还有他在雷剧里的辣眼睛高光剧照。
虽然昨夜他疯犬病发作,但官博很给他留了面子,并没把那些乱糟糟的时刻放上来公开处刑,可能一方面也觉得是给影视节抹黑吧,梁迟揣测。
下面的评论洋洋洒洒几万条,梁迟只看了最顶上的几条,全都是真情实感的真实评论,卖力喊着垃圾滚出娱乐圈。
梁迟的后援会早几百年都解散了,一个帮他控评的都没有。
不用你们喊,老子已经不想玩了。
最有意思的是那条“梁迟 全行业都是一样烂”的热搜下面,完全成了粉圈乱斗飙血现场,他在“金马桶”现场根本没提到的明星粉丝纷纷下场,一边维护自家正主一边骂对家的正主才是烂片无冕之王……口水都快淹了龙王庙,梁迟快速下滑,乌烟瘴气的骂战中零星闪着几条“梁迟烂归烂但我觉得他说得对”的路人实评。
突然,一条新的热搜蹿上了榜,“梁迟 演技”,是一个转发过来的小破站UP主的混剪视频,还是新的,梁迟以前都没见过,估计是昨夜出了大新闻后又惹得鬼斧神工的剪辑师们技痒难耐,连夜剪了条让他烂出新高度的激情开麦嘲讽混剪。
新热搜后头明晃晃缀着个“沸”字,很给排面,节节蹿高。
梁迟点开这条新热搜视频,发现全是他在各种垃圾影视剧里雷炸天的表演,穿插着他在各种场合因为喝醉而出的洋相,各种挖祖坟一样的嘲讽毫不留情地密集地碾过……
梁迟面无表情,UP主在视频里激情澎湃地喊:“梁迟的演技有多垃圾老子想锤他的砣子就有多粗,懂了吗菜鸡!”
“本来是高|潮的部分被梁迟的演技毁得稀巴烂!”
“梁迟这辈子都不用吃素,因为已经够特么菜了!”
……
看着看着他竟然笑出了声,艹,这帮人真是天才!
要说完全不被这些热搜和评论影响,梁迟扪心自问还做不到,大概因为还不算一个彻头彻尾毫无感情的冷血机器,但确实有些糟心,他关了pad,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外卖到了,比规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天气不好交通也差,送来的食物都变得温温吞吞,看起来令人毫无食欲,梁迟打开看了一眼,扔在餐桌上没去动它,打开冰箱和酒柜看了看,空的,什么时候喝空了都不知道,这日子过得……
算了,下楼吃点东西吧。
走在路上,发现天气比在家里时看出去的更差,已经是傍晚,路人行色匆匆,梁迟抬头看了看天,彤云低锁,山河皆暗,风打着卷在人群缝隙间回蹿,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汹涌的寒潮。
他裹紧了外套大衣往目标处走去,住的楼下就是登虹市最繁华的地方,无数琳琅店铺排开,吃食、奶茶、酒馆、购物……梁迟拐进一条尚算僻静的巷子后,转身进了一间门脸看起来颇不起眼的日料店。
很窄的一间店,食客只能围着操作台坐成半圈,里面有个地道日本师傅,是个大叔。
这种天气没什么客人,大叔见了梁迟起身打招呼:“梁桑,好久不见!”是句口音非常不地道的中文。
梁迟熟门熟路地坐在操作台侧面,从这里能看到窗外的一角风景,店门口非常紧凑地堆了一块枯山水,他刚落座,外面轰然落雨,枯山水变成湿山白水,大叔和梁迟同时看向窗外,巷子里的行人四散躲雨,一下就安静了。
屋子里很热,外面雨声哗哗,视线很快朦胧起来,梁迟脱了外套放在旁边座位,冬季很少有这么急这么暴的雨,他对大叔说:“藤原叔,好久不见。”
藤原擦了擦手,笑眯眯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老样子,你今天想做什么我吃什么,酒先上。”梁迟说。
“O-K!”藤原比了比手指,转身去热酒。
这家店几乎算得上梁迟的私人饭堂,藤原是个除了对吃和酒以外其他事情毫无兴趣的日本厨子,中文奇差,不上网不看剧,根本不知道梁迟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住在这附近的,喜欢吃他做的食物的,长得好看的年轻人。
往常梁迟都是深夜才来,一边吃一边喝一边鸡同鸭讲地聊,然后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回去,藤原曾经疑问:“梁桑,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你的朋友呢?你的爱人呢?”
梁迟没有带程澈来过这里,对这个问题,梁迟跟他说:“我没有朋友,爱人……我也没有爱人。”
藤原并没多问,日本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有一些温暖,包含着很克制的疏离。这会他给梁迟端来刚热好的新鲜米酒,梁迟倒上一杯,一口抿尽。
藤原系上围裙转身去炸天妇罗,等到一叠焦香四溢的天妇罗刚摆到梁迟面前,一壶米酒已经见了底,他对藤原晃了晃瓶子:“再来一壶。”
连藤原都说:“你喝得太快了,梁桑。”
梁迟无所谓,喝酒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喝点,心情不好就喝更多。
藤原是个很讲究的厨子,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应季,深秋时梁迟坐在这里吃过鲑鱼,此时隆冬,藤原给他做河豚,黄油蛤蜊,还有厚蛋烧,梁迟在滋滋咕咕作响的食材烹饪声中喝完了三瓶酒,脸颊泛出绯红。
最后他要求藤原给他做一碗拉面,日本食物大都清冷清淡,生怕离人情味近一点,唯独拉面是个例外,浓汤赤料,堆到满满一碗,吃得人呼哧呼哧地浑身冒汗,藤原做了碗豚骨拉面,埋着大虾盖着昆布,汤汁泛着奶白色,梁迟终于搁下酒杯,闷声不响地吃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