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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杀手 (Barrett)


  也是算准这点,和向其非分开,池衍没直接回家,独自又去趟民航总院。
  收到吉布森的那个生日过后,池衍看店之余,稍一得空,便去隔壁琴行缠老板教他拨弄琴弦,几月过去,基本技巧也学个七七八八。邱长荣惊喜,笃定他有天赋,执意要送人去迷笛。迷笛的学杂之贵,年均一万多,对他们来说算大钱。邱长荣把通州的库房抵押贷款,跟池衍商量时已经联系人从邮局汇钱给学校。那时唱片店仅顾温饱,还贷只能发展副业。邱长荣正巧认识一位北上的京漂,跟人卖起后封假中华。一开始赚得不错,要不为情怀,或许早关店专心倒腾假烟,后来就不行了,经验不足,还没让警察端掉,先惹上一群地头蛇。于某个夜晚回家路上,脚踝让人打成下胫腓分离。取了螺钉能下地,但若长时间负重、或遇恶劣天气,常常疼得整宿难以入眠。好在日后和各方场地交往密切,刷脸可以出入酒吧二层卡座,起码看演出再不用站着。
  下地铁路过无数礼品铺,池衍都匆匆经过,只在一家黑门头的寿衣店前莫名停下,驻足几秒。门口马扎上的肥胖中年女人正嗑瓜子,穿五彩斑斓的连衣裙,脚边一片果壳,嘎嘣嘎嘣有节奏,见池衍不动,还招呼两句,像是谈一门寻常生意。
  摇头往前走,又想,看这地界,的确是寻常生意。
  哪怕到医院门口,池衍也没想明白究竟为什么来。邱一鸣按说该醒了,早转至普通病房,至今却还在昏迷,问大夫,说指标没大问题,可能是病人主观不愿醒。卡探视时间进门,却意外见邱长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盹,床头小柜上靠一副新买的拐,不锈钢让灯管映得锃亮。
  站在门口看一会儿,目睹某种诡异的平静。除能闻到消毒水外,还能闻到患病的人味儿。房里五张床,两张空着,剩一个刚下手术,麻药没过,床边守着女看护正盯机器发呆,另一床年轻一些,在小憩。半开的窗外有雨声鸟鸣,室内则是粗重呼吸与机器交错。比起上次,邱一鸣身上的管子明显减少,但也做了气切,喉咙上的开口看着几分瘆人。手臂缠满绷带,薄被有沾过血脓的痕迹,露出的寥寥几处皮肉也无一片完好。
  又自问,我到底来干什么?现在想通,也许是那晚之后对邱一鸣多了点浅薄的理解,甚至一度觉得和他是相似的,无非认死理,有些事就是不愿分享。这样的感同身受让池衍觉得羞耻且可憎。
  转身要走,邱长荣转醒,瞥见他先是惊讶,然后扶椅背站起:“……来了。”
  池衍点头,“嗯。”
  邱长荣以往雨天不出门,用拐还不顺,池衍搀他去抽烟区,点上两根红塔山,问:“怎么不多请几天护工?”
  邱长荣猛抽两口,呛到,吭哧吭哧咳了会儿,没正面答问题。
  池衍猜出八九:“钱又拿去资助乐手?”
  还在咳,罢了回:“算投资。投资哪有永远赚的时候?你不懂。”
  是不太懂,池衍皱眉。
  曾在迷笛,为让学费够本,也为毕业后能迅速把钱还上,除每天练琴外,池衍还蹭了不少工程和产业系的课,比对各类盈利模式。还被阿闹调侃,我是看不懂了,你到底想不想赚钱?你怎么活得这么分裂。但研究多少有效果,哪怕成名是概率事件,也还有三成的规则可循。乃至日后邱长荣的“投资”也一半仰仗池衍判断。
  朝垃圾桶掸了烟灰,池衍又说:“不是人人都像我记得还你钱。”
  “胡扯,”邱长荣顺墙边排凳坐下,“我什么时候让你还过钱?你自己把欠条打得齐整,生怕欠我一个子儿。但你要生活,不欠人的怎么行?要相互欠着,别人才不至于把你忘了。”
  “那也该还。” 沉默,而后道,“我不是没试过。”
  邱长荣叹气:“你没试对人。我没反对,但也没觉得你们两个能成。”
  池衍稍有些恼火:“我怎么知道谁是对的?”
  “你该多试几次。”
  “多试几次,像你一样?”池衍喷一口烟,倚门框上朝邱一鸣病房的方向看,“不比认儿子,代价太大了。”
  邱长荣略尴尬,换了话题:“前几天来了个女孩儿。”
  “怎么?”
  “和我说了挺多,一鸣当年在少管所。”
  “你以前都是连名带姓。”
  “什么?”
  “我说,你叫他的时候,”池衍答:“以前都是连名带姓的。”
  邱长荣神色怔怔,又看地面的石砖缝:“我不知道,他在里面过那种日子……”
  池衍坐回去:“那两年你没去看过。我也没怎么去过,就一次。”
  “他跟你说什么?”
  “他当时有点恍惚了,问我你怎么不来看他,我说你忙。你那阵在安排冯起跟唱片公司接触,最后签了梦魔。”
  “当时该去的。”
  池衍仰在排椅上,红塔山没抽几口,烧剩一小节,烟灰颤巍巍挂在上面,“现在后悔,有点晚了。”
  “还能补救吧,等一鸣醒了,你再和小向说说……”
  那截烟灰掉下来,残余火星要烫着指尖,提起向其非,池衍便克制不住焦躁:“能不能别总把他往我们的烂事里面扯?邱一鸣要不醒呢。他可能根本就不想再见你,这是你自己该赎的罪,凭什么让向其非来补——”
  下一秒,右脸疼得火热,连同右耳嗡一声短暂失去听觉,邱长荣不知何时笔直在他面前站着,胸口因剧烈呼吸起伏,面上是戳中痛点后的恼羞成怒:“什么烂事?别人都想着怎么活,你就偏要想怎么死,你逼死秦之默,怎么赎罪?接着也逼死自己是么?你他妈才是烂事。”
  狼狈打车回家,池衍在琴柜前站了足有半小时。那是和向其非从旧货市场搬回来的,四角有漂亮的五金装饰,放一把低档吉布森着实屈尊。琴拿出来,又弹起写过的第一首歌,稍用力推弦,直接断掉两根。的确够烂,他的人和他的弦一样易折,似乎和谁也连不上线。坐在地板抽烟,打火机上,向其非添过的痕迹快消失,那只虎鲸变得浑浊又斑驳,原本底色逐渐显露,开窗扔出去,掉进泥土里,只传来一声闷响。手机在口袋震动,接起是阿闹来电。
  池衍皱眉:“你哪儿来我的号码?”
  “跟小向要的,妈的,别管这个,邱一鸣死了。操,说醒了十分钟,自己把呼吸器拔了,我刚赶去医院,太平间真他妈阴森,你来不来?我没处理过这事。二哥怎么不先找你?”
  只短暂一秒,记忆又瞬时回溯至那天,踹开门看秦之默浸在浴缸里的尸体,手腕上层叠的红痕,先涌上的不是痛苦、迷茫、悔恨或愤怒,是只一秒的解脱感。之后要用无穷尽的日夜来弥补这一秒造成的自我憎恨。
  如此刻。到底只有我才是烂事。
  挂掉电话,心里闷一口气,顺势砸了那把吉布森,烂琴就该让它烂着。坐在残骸中,翻逐渐被向其非挤占的收件箱,猝不及防过渡至秦之默的冷淡字句,但曾经,他也有过同样的热切时刻,一条条翻下去,能粗略俯瞰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如何被熄灭。到末尾,停留在那年他发来的短信,因字数过多被自动截成几条:
  “阿衍,我原本是想打电话,但你们现在应该正演出。希望这几天你找不到我不会太担心,一切都好。你之前说想和家里坦白,我上个礼拜这么做了,有点冲动,没来得及和你商量。不过我爸确实不如二哥好说话,把我足足锁了一周。原本也不打算放我出来,但小筝偷偷递来电话和钥匙,我现在正在你住的仓库门外等着,好冷啊。我带了些现金还有首饰,卖了应该够租一间新房子,一切重新开始。我逃出来的时候觉得,人生再也没有哪一天要比今天更快乐,我想弹琴,也想唱歌。我爱你。我买了香槟等你们一起喝,敬我此生唯一一次勇敢,也敬摇滚乐与自由。”


第34章 告别
  医院最终是没去,阿闹又呼进四五通来电,池衍逐一掐了,导致接到快递电话时也险些一并掐掉。
  邮政的半封闭小车停在院里,龙头笨重牵引四方形拖箱,上面灰扑扑盖层土,像绿皮甲虫。小哥不耐烦,抱怨,你们这里咋还没有投递点?
  问他是白问,池衍只接过盒子,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上面印串洋屁,没细看,拐进小铺买烟酒,回屋拆包,才想起是上月订的498t。装拾音器的塑料盒被减震泡沫包得密实,胶带缠好几圈。不接着拆了,随手甩在桌上。早先还购入两块电容,原打算到货一并换了,现在不知被向其非收去了哪里。
  但无所谓,反正琴砸得彻底,这些就都用不上了。
  十几岁扒涅槃录像,看柯本把吉他砸出个轮回,早期又穷,砸完还要自己修,下一场演出再继续。至今也不解,砸琴这事究竟有什么快感。阿闹说你不懂,你这人有病,收集癖吧,什么有用没用的都舍不得磕舍不得碰。池衍皱眉,后来那种黄色五弦贝斯她囤了六把,也就只砸过一次,还是意外,到底谁收集癖?问就是我是想砸,可哪有机会?你又不跟我组乐队?然后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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