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陈茗反应的机会,他率先站了起来,右手若有若无地捂住肚子。
陈茗呆愣愣地望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怎。。。。。。”
“没事。”
秦思远迫不及待拒绝他的关心,捂肚子的手稍稍用力,敛去脸上的疼痛。
“我走了。”他飞快地扔下这句话,几乎是夺门而出。
陈茗在这时候感受到一阵钻心的凉意,像冰凉的刀片一寸寸切割着他的身体。
沉沉的倦意朝他袭来,他缓缓站起来,很慢。
床上有一部黑色的手机,是秦思远落下的,他走得太匆忙了,也很奇怪。
在他盯着手机细瞧时,手机屏亮了起来,来电显示“邵雪阳”。
他忍着没有接,可那边的人锲而不舍,连打了五六个电话。
“喂。”最终,他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有点吵,可能是在商场里,邵雪阳没听出来声音的不对劲。
他一边应付着爸妈,一边讲电话。
“小远,有没有按时吃药?你昨天吃了那么多蛋糕,现在感觉怎么样?胃疼的话赶紧去医院,去了给我打电话。”
邵雪阳自顾自说了大堆,没有人理他。
听筒那边传来的只有短暂的呼吸声,沉闷而轻微。
这也是他经常在秦思远这里遭遇到的,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又啰嗦了几句,那头还是没有回应,他这才终于发现情况不对。
“小远?小远你还在吗?”
他急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被他爸妈狠狠瞪了一眼才不甘不愿地坐回去。
陈茗沉默着挂掉电话,泄气一般躺倒在床上,麻绳硌得他生疼,不仅后背疼,脑子也疼。
所以刚刚小远那么着急地离开,是因为胃病犯了。
也对,大早上起来就把自己拉去做心理辅导了,中午又被自己给气了一顿,哪里还记得吃饭?
哦,还有三个月之前,顾子航和邵雪阳模棱两可的话,那晚吃了烧烤回去,小远是因为胃病进医院了吧。
这样想着,他莫名地笑了,只不过眼睛涩涩的。
45、前男友?
在刚得胃病的那一年,秦思远有时候闲下来没事干,就会幻想自己的胃病恶化成胃癌。
老是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真想到癌症那种东西,他还是心里发怵。
在邵雪阳全方位无死角的“恐吓”之下,他几乎每个月就要来体检一次。
等那阵恐慌过了,他的胃安分了许多,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几年的胃病一朝复发,疼得他死去活来,恨不得给胃来个“剖腹产”。
三个月前第一次复发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现在又不好好照顾它,活脱脱地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不干脆喝农药?
这是他主治医师的原话,指着他鼻子骂的那种。
秦思远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不出反驳的话,当然,他也没法反驳。
目视着医生的光辉背影走出了病房,秦思远无奈地想掏出手机给邵雪阳报个信。
要是他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又作进医院了,得闹自己好久。
在裤子兜里掏了半天,胃疼导致他脑子一起短路了。
依稀记得,刚刚缴费的时候就没有手机,那是谁帮他垫的钱来着?他的手机又去哪儿了?
连着两天的精神紧绷,疲惫忽地涌了上来,他干瞪了会儿眼睛,随后闭上沉沉睡去。
在他睡觉这会儿,陈茗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秦思远的同学,希望陈茗能把“捡到的手机”还给他。
陈茗拿着手机,还有点懵,邵雪阳不是刚刚打电话来了吗?
“谢谢了,我在市医院外的咖啡厅。”
那边的声音很清朗,确实像个活力满满的大学生。
听到医院二字,陈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医院?!”他失态地重复了一次。
那边的男生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是的,麻烦您尽快。”
“好。”
答应下来之后,陈茗惯性地拾掇了一下自己,往医院赶去。
他怀疑那个男生认识自己,不然怎么在自己刚踏入医院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我在咖啡厅,你到哪儿了?”
陈茗拧起了眉头,他现在只想知道秦思远怎么样了。
“秦思远呢?他在哪儿?”
几秒钟的静默之后,那人终于再次开口:“来找我。”
而对于这个“路人”认识秦思远这件事,他没有丝毫惊讶。
电话挂断之后,陈茗抬脚走进了街对面的咖啡厅。
一进去,就有一个人在叫他名字,朝他招手。
他听出来,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那人笑得很灿烂,跟邵雪阳咋咋呼呼的模样有点相像。
他含蓄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你好。”青年笑眯眯地,完全没有方才电话里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待他坐下之后,他甚至还替他叫来了服务生,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看这架势,可不单单像叫他还手机的。
婉拒了他的热情,陈茗尽可能平缓地问:“请问秦思远在哪里?”
“医院啊,”青年笑着,避重就轻地说:“真的不想喝点什么吗?”
陈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青年看起来像个自来熟,见他不应声,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了。
“我叫原斯朗,是秦思远的,”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男朋友。”
陈茗瞳孔巨震,心说这年头骗子好多。
有了顾子航的先例,他怎么也不会轻易相信秦思远有男朋友这件事。
把他的反应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原斯朗轻声咳了咳,压下得意,换了个轻巧的口气说:“记错了,是前男友。”
陈茗默然,想着自己消失的这几年,小远变得受欢迎了不少。
过了会儿,他另辟蹊径地说:“原先生?这个姓氏不常见啊。”
“是,”原斯朗谦虚地说,“家里也就一般普通。”
原氏,好像就是商业圈里一直跟陈家对着干的那个企业,相看两相厌有三代了。
到了他这一辈,原家渐渐式微,始终被自己压着一头。
如果让面前这个人知道,自己跟他们家是死对头,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肚子里悄悄翻着坏水,好像就是在再次见到小远之后,他的心又活泛起来了,对着一个毫不相识的人竟然都能生出作弄的心思。
“额,你笑什么?”
原斯朗奇怪地看着他,自己姓原有什么好笑的?
陈茗抬眼,疑惑地问:“我有笑吗?”
本来他是在认真问的,可听在原斯朗的耳朵里却成了挑衅。
他不耐地点了下头,自己好好跟他说话,他怎么还阴阳怪气的?小远这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陈茗拿手碰了碰嘴角:“抱歉。”
不过,原斯朗再怎么不爽,他也没忘了秦思远现在跟这人来往特别密切。
据他了解,秦思远身边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而陈茗,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回到秦思远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走他。
“你知道吗,”他搅着咖啡,不无得意地笑着说,“以前还是小远追的我。”
陈茗摇头,他跟秦思远,算是谁追的谁?好像,没有经过这个流程。
原斯朗接着说:“那时候我们年纪还那么小,而我心里装着另一个不可能的人,因此拒绝了他好几次,可他这个人,固执得可爱,追了我三座城。”
他对面的陈茗依旧不为所动,认真地听他讲着。
殊不知陈茗已经是吃了一吨醋了,他知道秦思远固执,没想到固执到追了人家三座城。
一想到秦思远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么用力地爱着别人,他心里就咕嘟嘟地冒酸泡。
但是听他这意思,他到底是答应没答应秦思远的追求?
原斯朗看不透陈茗的想法,用力挥出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这人无动于衷的态度着实让他恼怒。
不过不慌,他还有没说完的。
“对了,小远喜欢吃菠萝,你知道吗?”
菠萝?好像听邵雪阳提过这么一嘴,以前跟他去商场的时候,他还吵吵着要给室友带几个大菠萝回去。
至于秦思远,他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过他钟爱什么,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过。
他接着摇头,好多他不知道的事。
原斯朗笑得明朗,接着说:“他喜欢菠萝也是因为我。当时他为了安慰我,大半夜爬起来翻出寝室去外面给我买菠萝,然后再摸黑送到我宿舍,整个一层楼的人都看见了,丢脸丢大了。”
明明是埋怨的话,他却说出了浓浓的蜜意。
当时任谁都觉得他会动容,但是他没有,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那个初恋女孩。
他骂过他,也打过他,把他送来的东西全部扔出窗,可秦思远无怨无悔,下一次还是会想把一颗心都挖出来给他。
这些他都没有说,毕竟都是些蠢事,连他都唾弃自己。
陈茗的表情也因此终于有了丝丝裂痕,桌下的手渐渐握起,他克制地问:“原先生,我对你的情史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