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望着已经睡着了的前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
他其实并不后悔从十六楼上跳下去，他无父无母也没有谁惦记，他死了，所有人只会为他悲伤一阵，随即重回生活正轨，地球依然在转，太阳依然会升起。
现在的状态，现在和前卫相处的每一刻，都是意外，也都是章森贪图得来的。他一边享受一边自恼自己的堕落，明明四年了，都还没长记性。
一分钟还没过去，前卫却咕哝了一声：“哥。”
章森听到了耳朵里，心里面一颤，鼻尖也酸了。
他想，就算结局得不偿失，自己好歹也试着跨出了那一步，没让四年的暗恋就这么陪着自己入土。他沉了眸子，选择了继续。
那一分钟的酒醉劲似乎已经过去，前卫已经睁开了眼睛，但还有些醉意，他伸手扯住了章森，“哥，你扶我回卧室吧。”
章森“嗯”了一声，便扯着前卫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不曾想前卫太高，一起来，就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像小孩子抱着与自己身高不匹配的泰迪熊，滑稽又可爱。
章森仰头，才得以在前卫的肩膀旁呼吸到新鲜空气，后面鼓足了气才把人带到了床边，“我说一二三，你自己往后躺下去。”
前卫乖乖“嗯”了一声。
“一二三。”
章森松开了手，哪曾想前卫手拽了他一下，他失去中心，也倒了下去。
偏偏很巧，他倒下去和前卫正面对正面，压下去的时候，嘴唇就这么贴上了彼此的。
一瞬微热的触感就漫在唇瓣。
章森反应过来，惊恐地睁大眼睛，同前卫四目相对。
第三章
他们亲吻了，作为朋友。
这是一件让人极其悲哀的事情，在意外发生之下，章森急忙起身，用自己的胳膊擦拭嘴唇，“都怪你扯我。”
前卫也有些懵，垂眼望他，“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情不准说出去，当它没发生过。”章森似乎嫌没擦干净，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又擦着嘴唇。
他是幻想过和前卫接吻，但绝对不是现在的场景，也绝对不是现在的关系。如果他不装作厌恶一点，前卫就会发觉一点苗头，随即知道他是gay，再厌恶他。
不能。
这已经是重生后的机会了，不能让前卫讨厌自己。
他用了两张湿纸巾，才觉得好多了，弯腰把前卫的脚抬上去，又推了前卫的背，把他前卫推向里面，“睡觉。”
前卫没说话，被推着翻向侧面，从旁边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顺便也盖住了头。
章森给他掀开，“你不怕被闷死？”
“我喜欢捂着睡。”
“骗我。”
章森没再接着管他，关了房间灯走出去，顺带关上门。
他背靠着门，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摸到自己的唇部，轻轻捏了一下。
他脸发烫，估摸已经起了红晕。如果刚刚不装得像一点，那红晕就会在前卫的视野下面暴露无疑，然后导致章森最不想要的结果。
他在门外站了半晌，才关上客厅的灯，走去客房。
——
第二天一早，章森起得早，收拾好了屋子，走前望着前卫的房间，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迈动步子出门。
前卫有自己的生活，他总不可能死赖在前卫的世界不走。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
事务所前台见章森来了，递刚接好的咖啡给他，“章师，早上好。”
章森朝她笑笑：“早上好，刘青和陈余语来了？”
“已经进去了。”
“好早。”章森说着边进事务所，还没经过会议室，就听到一男一女在里面吵了起来。
他怔了一瞬，一看，大厅里面的人都求救似的看着章森，他笑着示意他们别激动，自己施施然进会议室。
刘青被气得面红耳赤，手上拿着策划案往桌上拍，“我之前说过东方的装修和周庆合作，你自己一个人全揽了做不说，还偷偷换了材料，这下验收不成，让我们重新弄！”
陈余语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个女生气势还盖过刘青，“之前的方案是常平负责，他离职了，我考虑到材料价格和性价比替换，之前都和东方接触好了，你一个不对就和东方那面的负责人闹得不愉快，这是我的错？！”
刘青被她声音吵得头痛，低头捏了捏眉间，“我也不知道东方负责人会是我以前死对头，一上来就给我穿小鞋。”
陈余语听到他这话，冷哼了一声，“所以还是你自己处理不当，凭什么怪我头上？”
章森和他们从事务所创立就认识了，也清楚他俩的脾气，虽然天天吵架，但一说开了又和好如初。他从前台那儿要了两杯水端了进来，“一大早上的就发脾气，对肝不好，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嘛。”
陈余语气头上，找了沙发坐着，冷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刘青说：“她私自换了装修材料，虽然和东方谈妥了，但毕竟还是不合理的做法，下次不能这么做了。这不，东方那个负责人验收的时候说不行，得重新装修，后续的费用得我们自己承担。”
陈余语偏头，“之前都谈妥了，按我的方案装修，谁知道那个负责人和你有仇，验收的时候一看到你，原本笑嘻嘻的脸立马就垮了。”
章森听了个大概也听了个来龙去脉，整个人哭笑不得，问：“刘青，东方那负责人叫什么名字？”
刘青扶下鼻梁上的眼镜，“陈绍云。”
“陈绍云？”章森咂摸这个名字，总觉得熟悉，低头瞧见刘青，一瞬就想起来了，“大四那年你亲过的那个男生？”
刘青一脸悔恨，“早知道有现在，当初就不听你们的话我死活都不上去亲他一口了。”
陈余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了，“这又是什么故事？”
章森笑说：“大四那年学生会的玩真心话大冒险，陈邵云和我们一个部门，他俩抽中一个号码就起哄亲了一口，当时陈邵云直接就在刘青脸上来了一拳，后面才听说他恐同。”
刘青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怕，陈绍云当时那一拳再重一些，自己鼻梁都要断。时隔一两年，他都还记得当时脸上的疼痛，他摇头：“我也不是gay啊，陈绍云何必朝我脸上来这么一拳 ，反正东方这件事情我是没办法了，余语早些时候就不该换材料的。”
陈余语瞥他一眼，“还把责任按在我身上，明明当时我都和东方协调好了，你一出现直接就毁了。”
章森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的趋势，急忙制止，“停，我去说服陈绍云行了吧，你们就不要吵了。好不容易完成这么一个大单子，虽然出了差错，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求你们了。”
陈余语望他一眼，又斜了刘青一眼，踩着高跟鞋出了会议室。刘青望着她的背影，“唉”了一声。
“等下我去东方探探口风。”章森说，“不过，自己欠的风流债还是得自己还。”
“知道了，我的天啊。”刘青头疼。
决定好了对策之后，章森在办公室里呆了会儿，熟悉一下东方的装修设计方案，等了解清楚，这才动身去东方。
东方酒店这个设计方案他们事务所加班加点了一个月才赶出来策划案，后面没落实到位，自然得不辜负之前的辛苦。
在车上的时候，邱小花儿打了电话来约好下班后起逛街，他应了。
章森和邱小花认识七年，做了六年的闺蜜。两个人兴趣相同，因为追星认识的，虽然到后面脱粉了，但也没阻止他俩上一个高中，一个大学，直到现在。
只是邱小花做着服装设计，他做着建筑设计。
当年好像，邱小花儿和陈绍云在一起过。邱小花儿提过这么一嘴，但时间不长，一两个星期的时间，章森也就没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东方楼底，他在停车场抽完了支烟才上楼，给前台说声，前台给他指方向。
章森说声“谢谢”，走了进去。
东方是做连锁酒店的，公司内部就跟酒店大厅似的，装修豪华，章森一个学建筑的看了，倒是没感觉有实用性，全是一股奢靡风。
他顺着前台指的方向找到了办公室，习惯性敲敲门，里面传来声请进，他才开门进去。
陈绍云望着来人，眯起眼睛，“章森哥？”
“你记得我？”章森笑说，“那我就不需要做自我介绍了。”
陈绍云也笑了，“你和我小舅走得那么近，想不记得都难。”
“小舅？”
“啊……就是前卫。我妈姓前，他是我妈的亲弟弟，虽然年龄比我小。”
章森说：“还没想到有这么一层关系，那我今天的来意你应该猜得到？”
陈绍云眼里精明，“让刘青来跟我谈，别人面谈。”
“也是。”章森揉眉心，“他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解决，倒是不该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那天想跟他好好理一下这件事情的，谁知道他一看到我就慌就跑，我想好好谈的，你理解吧，章师？”
章森点头，“理解理解，那我先回去了，给刘青说一声？”
“嗯，章师慢走。”
出了办公室，章森恨不得把门砸烂。这么久没见，陈绍云还是这么一个难搞的人，居然一点余地也没留，他叹口气，回去的路上给刘青打电话，把刚刚的对话都给刘青说了。
刘青直接一阵哀嚎，“他真干得出来这事，章森，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废话，不卖你卖谁，赶紧的，收拾一下自己来找陈绍云把事情解决了。事务所忙了一个月可都为了这个策划案，你自己瞧着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