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掀开被子,脸上浮起呼吸不畅的潮红,眉梢唇角都带着亮晶晶的湿液。他对我得意一笑,邀功似的撒娇:
“哥哥,你被我口得潮吹了。”
他很高兴,弟弟很高兴。
无法理解的漩涡又将我拖入其中。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脸,模仿着挤出一个笑容,嗓子却发出了和长廊如出一辙的、不堪重负似的长长泣音。
什么时候突然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会恢复,这些已经无关紧要。
我只记得自己听见了耳边传来的一句“又瘦了”,不需要睁眼就能知道说这话的是安德烈。
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闭眼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
最后记得的是安德烈在我耳边唱歌,推着我走入黑暗的地下车库,之后的记忆便如同摔在地面的玻璃杯,彻底迸裂成无数齑粉。
在我分神之际,他垂着眼睫把针头插进血管,带着近乎爱怜的表情将透明的液体完全推进去。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他在我的印象里不久前才扎了我一针——也许不是“不久前”——结果醒来后又扎一针,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愤怒的质问变成略显尖锐的气音。安德烈拔出针头之后迅速按上棉签,闻声诧异的向我投来一眼,他手指微错,一滴血落在米白的榻榻米上。
鲜红的。
我看着那红色的血迹,像一块不和谐的斑点出现在完美无缺的房间,忽然漫延变成血盆大口扑向我,怒吼着一些破碎的词句。
不和谐。
不对劲。
不应该。
“哥哥……醒了?”
安德烈表现得仿佛我会醒来是个惊喜,显然,在他眼里惊大于喜。
“怎么回事?今天是几月几号?”我晃了晃昏沉的头,询问道,“我们不是刚从医院出来?”
手臂细了不少,肯定离我被带走的那天过了很久,我忘记了这段时间内的所有事,这不正常。
几秒后,安德烈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落下来,弄得我一头雾水:“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呜,以为自己把你害死了!”
我皱了皱眉,安抚了几句:“我这不还活着,别哭别哭……你给我注射的什么东西?”
“营养针。”他笃定道,“不然哥哥靠什么活下去?”
我环视房间,分明是山间别墅里我见过的主卧,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我昏过去后,你不送我进医院,让我住在你房间?”
“去医院的话你会被他们带走,我不能再和哥哥分开。再说我请了许多医生,他们都说你是心理原因,送去医院也没办法,只有等等看。”
他的一番话还算有点可信度,我对自己时不时犯失忆症这事并不怀疑,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算了。”我揉了揉眉心,对这种不稳定的状态颇觉无奈,“你出去吧,让我休息下。”
安德烈顿了顿,低声说:“我有个礼物想给哥哥看,本来以为再也没机会送出去,没想到正好哥哥醒了。”
我心头微暖,这个便宜弟弟虽然任性,但有时候的确可爱。
刚刚对他的态度有些冲动,看在他好不容易把我从医院解救出来的份上,我也不该随便怀疑,不由笑着放柔了声音:“什么礼物?我们之间还要弄这种形式?”
他一声不吭,缓缓脱下外套,解开上衣纽扣。
安德烈上半身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我见过许多次,这次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半晌说不出话。
曾经白皙无暇、连一道伤痕都没有的皮肤上纹满了青黑色图案,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狰狞恶鬼从腰腹处层叠盘踞,背后的恶鬼纹身攀过肩膀伸出利爪,仿佛要从皮肤更深处抓取什么。
而唯一没有被恶鬼占满的左侧胸膛,端端正正的纹着三个字——
许俊彦。
第177章
我盯着安德烈的刺青看了很久,心情微妙,大概类似于爱干净的家庭主妇看到孩子弄了满墙壁母亲节涂鸦,以及半夜惊醒时发现猫咪蹲坐在床头嘴里叼着老鼠等待奖励。
无力,好笑,又有些微不合时宜的感动。
“怎么突然想到去纹身?”
他向我走来,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鬼面孔离我更近,然而在如此鲜明的冲击下,安德烈的脸越发显得美艳出尘:“想了很久。”
我抬手拂过皮肤上的墨色字迹,无比庆幸自己把签名练得字迹俊逸,多少冲淡了名字纹在别人身上的尴尬感:“你弄成这样,妈妈肯定要不高兴。”
“我早成年了。”他撇了撇嘴,“她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痛不痛?”
安德烈摇头,我示意他穿回外衣,他乖乖照做:“不痛。再说哥哥和我的是一对,我很开心。”
“我也有?在哪里?”
我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件事的记忆,但问得很平静,仿佛自己没有在失忆时被任性妄为的弟弟随意摆布。
他瞪大眼睛,比我还要惊讶,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哥哥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我和安德烈对视几秒,看他没反应,伸手自己解开睡衣。他愣愣的看我,表情凝固时像个漂亮单纯的洋娃娃。
其实很好找,在我小腹偏下的位置,结的痂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线条流畅的刺青。图案很美,于苍白的皮肤上绽放出隐晦的色情。
荆棘裹在不知名花朵间,层叠环绕着中间的名字。
Andrei。
我轻轻抚摩过那个纹身,半天没说话。安德烈反倒慌了,上来握住我的手腕:“哥哥觉得怎么样?”
“好看。”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开心就好。”
他咬着嘴唇,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不放心的说:“哥哥,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通情达理的解释道,“你给我纹身前肯定问过我意见,但是我得了心因性失忆症,经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你。这不是你的错,怪我没来得及说清楚。纹都纹了,只有接受,难不成我还能打你一顿?”
“失忆症?经常发作吗?”
“最近挺频繁。”我苦笑了下,“之前摔坏了头,可能有些后遗症,在慢慢恢复。”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动了动自己的腿,虽然动作艰难滞涩,但能缓慢活动是个不错的兆头。
前段时间认不出字的状况也好转许多,这具残破却顽强的身体凭着一点生存本能,到处修修补补,勉强支持到今天。
“别乱动。”安德烈拦住我的动作,金色额发遮住眼底神情,我听到他语气关切,声音柔软,“我知道你躺久了不舒服,等明天让医生来检查后再下床,好不好?”
“别用哄小孩的语气。”
“知道啦,哥哥。”
我顺从的躺下,并不是因为被他说服,而是之前注射入我血管的针剂开始发挥作用。意识逐渐昏沉,再次陷入昏睡前我心想这小子哪儿来那么多药?两只手臂上的血管都青紫了,全是针孔,他还当我没看到。
医生说可以做复健,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艰难的拄着拐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安德烈先紧紧盯着我,生怕我跑了,后来意识到我这副一瘸一拐的样子,估计还没出别墅就能被捉小鸡似的捉回来,他才放弃了盯梢的幼稚行为。
能下床以后,我对外面的情况掌握得多了一些。不过没见到妈妈派来的管家,帮我复健的是几个外国女人,个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站在那里就很有威慑力。
安德烈说是保姆,我跟着尹文君玩过挺长时间的射击,这几个女人手心的枪茧比俱乐部的教练还厚。但他这么说,我也当做真的保姆看待。
她们听得懂中文,只是说得不好,除了基本几个词汇常常答非所问。我换了其他语种依次尝试,有一个对西语有反应,我便加大力度和她打好关系,结果第二天这个女人就被安德烈解雇了。
他对我的一举一动都过分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和我黏在一起,外出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在哪。
我全盘接受,甚至花了很多心思安抚他。比起不断被注射来路不明的药物,过度掌控欲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安德烈长得好看,撒起娇也赏心悦目。
他不主动要求做爱,大部分时间只是让我躺在怀里给我读书,或者和我一起画画。妈妈、杨沉、宋城等人的存在被我们刻意忽略,维持着这种彼此心满意足的平衡,我和安德烈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
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很多。自私残忍,任性妄为,我行我素,他用从妈妈身上学到的特质对抗她,我和刺青一样,都是信手拈来的一把锋利长刀。
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叫我难受,换作以前,我肯定要东想西想一大堆然后把自己折磨得够呛,什么亲情的意义,我在安德烈心里的位置,妈妈对我的看法。现在我能很平淡的一边抱着他一边走神,压根不放心上。
没有必要纠结,人注定要和外界力量斗争,煽情一点的说法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安德烈的劫是苛求完美的妈妈,宋城的劫是不被家庭所容的梦想,杨沉的劫是永远不懂得爱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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