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怎么开了?”
余了还在看资料内容的时候,客厅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她赶紧把文件夹塞进了双肩包里,走出了书房。
“你是……余了?”
大门口站着个穿警服的女人,余了觉得眼熟,但说不上来。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李成薰,当年是我接你出的院。”
余了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过来拍几张照片存档,防偷。毕竟这里是老领导的家,我总要帮她保护好的。”李成薰向余了晃了晃手里的相机,“你在这里待几天?之前也没听人提起过你会回来,今天晚上有我们为姬老师办的豆腐饭,你是唯一的亲属了,一起来吧。”
“嗯。”余了把自己的双肩包往上提了一些,想了想道,“这里停水停电了,我想找个宾馆住,但我没有身份证。”
“哦对,我都给忘了。你要不等一下,我拍完了,给你找个宾馆入住。”
豆腐饭上,李成薰让余了坐在自己那一桌上,余了的另一手边坐着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似乎是李成薰的熟人。
“你好,我叫叶怀国,你叫我叶叔叔就好。以后你要是回国了,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叶怀国递给余了一张名片,余了道了谢,不太在意地收进了口袋里。
“我叫何运舟,你可以叫我何叔叔,我们都是你家人的老朋友,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也可以找我。”
叶怀国边上的一个中年男人也递了一张名片给余了,余了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都是你可以相信的人,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就当我们是亲阿姨亲叔叔。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不要觉得是麻烦了我们,这也是我们欠你爸爸、欠你奶奶的,自己的同事和老领导都没照顾好,我们心里很愧疚。”
李成薰捏了捏余了的肩,叹了一口气道。余了没有太听几人说了什么,她现在的心思是放在背包里的文件夹上的。早些在宾馆的时候,她靠着字典勉勉强强读了一些其中的内容,渐渐知道了姬红英每天早出晚归,究竟是在查什么。而且很明显,姬红英并没有查完,后面的空白,好像就在等着她去填满。
这个文件夹似乎是上天专门留给余了的剧本,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即是补完这个东西,查出真相。而她的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天罚。她想通了,既然惩罚从她出生就已经开始了,那属于她自己书写的剧本也应该要开始了,她兴奋起来,甚至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好几版真相大白后,要如何赴死以完成因果链的结局。
余了回去后,发现丰姨神秘消失了,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没过几天,另一个陌生女人来到了她家里。
“我叫胡玥婉,林兰委托我来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
“这份协议你看一下,你跟林兰之间,断绝亲属关系,她现有的所有资产,你不具有继承权。当然这只在这里有法律效力,毕竟国内是没有断绝亲属关系的相关法律的,所以林兰国内的资产部分,她会去做遗产公证,希望你可以有自觉,签了这份协议后,就不要再对她国内财产部分有想法。同时,姬红英留给你的财产,包括但不限于房屋、存款、基金,林兰也不会染指一分。还有,这个房子你可以一直免费住下去,但这个房子你是没有处置权的。大致就是这些,细则你再好好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胡玥婉话还没讲完,就见余了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了名,把整份文件还给了她。
“你不仔细看看?”
胡玥婉有些犹豫地拿过文件问道。
“我有件事想让你查一下,你收费多少?”
“我是律师,不是私家侦探,可能没法帮你查。”
“只需要查人在哪里就行。”
余了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人名,以及这些人可能所在的地方。胡玥婉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有几个人名看得她眼皮跳了跳,她曾在国内做过刑辩,这些人她听过,都是有官职的。如果这些人现在在美国,她咂摸了一下,那她可能在看到这张纸的时间点,就被卷进了什么可怕的事件里,但是她实在想不出面前这个小孩,跟纸上这些人会有什么关系。
“我应该是帮不到你的忙。”
“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你威胁我?我们全程对话都是有录音的,你确定?”
“就看你想不想活了。”
余了耸耸肩,很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胡玥婉皱紧了眉,没想到自己摊上了这么个事,真是有些流年不利。
“只是住址就可以了吧?”
余了点点头。
“我不收你钱,你拿到资料后,忘记掉是我帮你查的就好。”
胡玥婉叹一口气,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胡玥婉的工作效率极高,很短的时间里就查到了一条,随后时不时就有新的信息过来。余了要么乔装打扮,用别人的ID跑出去,要么正经地跟随学校的活动出去,目的都是为了找到名单上的人,去质问关于叶牡丹组织的事,然后再制造意外把他们杀死。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她觉得这是姬红英希望看到的,几年下来,她手里已是握着好多个带血的叶牡丹了。
可有一个人,是余了追踪了好久也总是晚一步的。这个人姓白,叫白万胜,此人极其警惕,一直在换住处,平均每个地方都待不到一个月,余了整整追踪了他一年。不过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她又一次失去白万胜的消息时,偶然在接实验室购买的新仪器时,与这个人碰上了面。
白万胜当然完全不认识余了,可余了认识他,胡玥婉给她查的资料里有照片,这张脸都快刻进她心里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追踪了这么久,她也有点急躁了,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里,拉着白万胜,质问他关于叶牡丹组织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们做的究竟是什么交易?”
“我家人还在国内,我说了,他们会没命,我不能说。”
“你呢?你自己要是没命了,怕不怕?”
“……你为什么要查?你斗不过的,我都斗不过,所以才逃出来的!而且你这样会害死很多人!”
“很多人是什么人,跟我有关系吗?”
“你!”白万胜下意识地用指甲划着手臂皮肤,“你究竟是谁?”
“你们害死的人的家属。”
“我们不害人,只是赚了点黑钱而已,你别胡说。”
“那你逃什么,还不是因为有人死了?”
白万胜是在知道曹东起“意外死”后才吓得逃出来的,曹东起在组织里算是老成员了,突然被烧死也太过于蹊跷。这让白万胜惧怕起了张桁,他想告发,却被张桁发现了端倪,无法,只能先出来避一避。可他没想到前脚刚出国,后脚就被张桁用手段按了个外逃人员的罪名,全国通缉,从此在异国他乡当起了黑户,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居无定所。
“我真的不能说,我说了也是害你,就让它过去吧,我还想以后能回去。”白万胜回头看了看等在车前的另一个学生,小声道,“我得去搬仪器了,你去车上把单子签了,今天就当没见过我,别再问我了。”
余了默默看着白万胜离开,她上了车,拿出随身带的小刀,隐在袖口中,签字时利落地将刹车线给割断了。
白万胜车祸死后,余了卷进了官司中,但她知道证据不足,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漫长的审问,将她正在负责的项目一拖再拖,直到拱手让人。她的教授比她更着急,找了个华人律师过来,想帮余了早些“洗清冤屈”。这个华人律师,恰巧就是胡玥婉。胡玥婉听说此事本就很头疼,白万胜的资料是她查的,人又死了,嫌疑人还是余了,如果她不接,真的被其他人查出什么来,自己也玩完,她都开始担心之前查给余了的那些人,会不会也都已经死了。
“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
“现在我也有干系,人是我查给你的,你瞒着我,我不仅帮不了你,连我自身都难保。”
“你知道了才会难保,你现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余了塞给胡玥婉一张银行卡,胡玥婉拗不过余了,可她也确实是完全不想收这钱,只觉得拿在手里烧得慌。
“我说了我不收你钱!”
“这是辩护的钱,顺便还有帮我查人的钱。”
“我!”
余了不等胡玥婉说话,转身就走了。胡玥婉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从没这么不想矜持过。
胡玥婉提心吊胆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放平心态,小心翼翼地为余了辩护了两个月。而突然有一天,余了却不见了,她呆呆地站在警局门口,听警察说余了被强制退学,已经回了国,而她这个律师却是最晚知道的。胡玥婉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庆幸没了个大麻烦,还是该担心做了个没尾巴的案子,会不会被同行笑话。
余了那边,则是在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几年前叶怀国给她的名片,她斟酌了下,打了电话过去。叶怀国很热情,说自己这边刚好有个职位找不到人才,让余了过去过渡一下。她欣然答应了,反正这边应该已经是找不到能问出话的人了,她看着手里的名单,准备回国,开始她剧本里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