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让他初见动心的人,但又不全然是……确实好看也确实惊艳,寻常饭桌上偶然一瞥,也能让他险些囫囵咽下骨头。但真的提及心动二字,他最先想到的还是陈里予被他逗笑的样子,嘴角弯起来,眼底闪动着柔软又鲜活的笑意,像晴天夜里波光粼粼星辰散落的海。
冰川消融,春和景明,就长出各色的花来。
陈里予饭量不大,和长辈同桌吃饭倒是很乖,不挑食也不用人看着哄着,自发自觉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饭,外加一碗浓白的玉米排骨汤——江声默默看着,颇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懂事的欣慰,然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陈里予也不是小孩子,当然能自己吃饭,平时却还要他照顾,大概也算一种依赖欲催生的撒娇行为。
“傻笑什么呢,”下一秒他亲妈就看破了他的异样,夹给他一筷子空心菜,放下碗道,“明天还要开个会,我先写材料去了,一会儿吃完把碗洗了——小陈同学多吃点儿,饭不够锅里还有,让江声帮你盛。”
和陈里予说话的语气就同他完全不同……江声无话可说,嚼着清炒空心菜目送他妈回房间,也放下碗筷,转向陈里予道:“吃饱了吗?”
陈里予点点头,终于能放松些许,长长地松了口气,把吃空的碗筷推到他面前,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去吧,洗碗。”
“……家庭地位,”江声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起身抱着空碗走向厨房,临走前补充道,“还记得我房间在哪儿吧,先把之前没写完的题写了,有不会就先放着,等我……等我洗完碗来给你讲。”
像极了家庭主妇,照顾周全,任劳任怨。
他几乎能想象到以后和陈里予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模样了,不用说也知道,一地鸡毛是他的,鸡蛋都给对方,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可谁让他乐在其中呢,做饭洗碗也没关系,他乐得赚钱养家,供陈里予画画,做他喜欢的浪漫又不落俗套的事,只要他一直开心就足够了。
诚然,小情侣一起写作业,能从头安分到尾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陈里予身上不可能。
江声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写了三道题,其中两道是不会的,另一道歪打正着做出来,答案还没写全。于是江声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己的书包,先走到书桌旁给他讲题,手上还带着柠檬味洗洁精的味道,同书页墨水味道糅在一起,倒也不难闻。
陈里予吃饱了饭没什么精神,坐不住,就枕着胳膊趴在书桌上,看看题又抬眼看看江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像极了上课开小差还要打扰老师的坏学生——要学的也是他,学不进去的也是他,毕竟不是诚心喜欢的事,在晦涩复杂的题目与知识点前,他的心思还是忍不住转移到江声身上。
等对方讲完一题,他才收回视线,往左偏了偏,额头抵上江声撑着桌面的手臂,问他,我们这算不算偷情。
声音很轻,拖着暧昧的气音,隐秘的柔软的——眼底盛着晃动的光,自下而上地看向他,就直直看进了他心里。
江声被他看得心痒,陡然满溢的情感里还掺杂着破碎的公式数字,乱七八糟一股脑涌上来,就轻而易举击溃了理智防线。
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忍不住低下头去,循着本能在那揉乱的额发间落了一吻。
陈里予肩膀一僵,下意识推开他,奓了毛似的往后一缩:“……你干什么?”
——原来冲动远不止于拥抱或名分,他心知肚明的,除此之外,还有更多。
江声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连忙道歉,眼里滚烫的深情还未散去,歉意便显得愈发可怜,甚至带上些许真诚的无辜意味——陈里予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头无所适从的情绪便软了大半,某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冒出来,谴责似的质问他,都在一起了,亲一下又怎么了……
对方却全然没有仗着既定关系欺负他的意思,又认认真真说了几句“对不起”,真怕他生气似的,试探着伸手碰碰他肩膀,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才绕到他身后来抱他,动作温柔,像讨好。
“不用道歉,我……”陈里予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不出“可以亲没关系我只是没经历过有些害羞了”之类的话,只能转过身,把脸埋进他怀里,用肢体语言表示原谅他了——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关系。”
就这么蹭了不知多久,他才随着对方逐渐平静的心跳恢复了常态,直起身来,轻声道:“写作业吧……”
江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还是愧疚,沉默片刻才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嗯,没关系,是我冒昧了——慢慢来吧。”
卧室只有一套书桌椅,让给陈里予坐了,江声便只能去床头柜旁将就——他才冒犯过人家,一时半会也不敢去和小猫分享书桌——身高腿长的男生,坐在地上蜷成一团,低着头写字,看起来有些委屈,像大狗狗,陈里予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起对方先前无辜的眼神,可怜又好笑的,便忍不住伸出手,越过椅背去戳戳他:“出去搬把椅子进来,一起坐。”
这算是真的原谅他了——江声“诶”了一声,像个终于被小猫主动宠幸的铲屎官,开开心心起身去了。
陈里予没有一直静心写题的耐性,看一会儿写一会儿,就要休息几分钟,听着江声翻书写字的声音没由来地烦,忍不住又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把习题册推到他面前:“这题不会……”
江声果然马上放下笔,偏过头来看他圈出的题:“这个啊,要先联立方程式,消去一个未知数,然后用另一个未知数和有关的参数去解题,就是带入条件,分两种情况讨论,然后——”
听到第二个“然后”的时候陈里予干脆利落地放下笔,半是赌气半是开玩笑地丢给他一句“不写了”,转身朝向江声的方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近来江声对他讨抱的信号接收得愈发迅速,想了不到半秒就上道地倾身去抱他。陈里予的手拢在他颈侧,默然感受脉搏蓬勃跳动的起伏,忍不住贴上去,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他:“喜不喜欢我啊?”
只要对方是江声,他索求安全感就从来不会落空。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为什么喜欢?”
“为什么……”对方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片刻才回答他,“一开始是因为长得好看,也不全是,就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后来慢慢觉得你经历过太多事了,很心疼,想照顾你,再后来——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每天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的,等回过神来,早就喜欢上了……”
现在才来问这些似乎有些晚了,可他还是想问,比起索求答案,似乎更像小情侣间“没事找事”的撒娇:“回过神来是什么时候?”
“查户口呢?”江声扣住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小小抱怨一句,却还是如实回答,“我也说不清,可能是那天被关在综合楼里,也可能再早一点儿,反正每次你抱我的时候我都在想,完了,心脏要跳不过来了,我走了谁照顾你呀——其实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好像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可听人真的说出来,语气温柔,心跳滚烫,他才终于能相信,过去一个多月里经历过的真真假假的更迭,终究是个好梦。
他似乎听见陈里予笑了,就忍不住问他,那你呢。
陈里予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猛地听见房门被人扣响,一惊,下意识推开江声,落荒而逃般狼狈地后退一截,椅脚划过地面,摩擦出突兀的动静来。
是江母——给他们送来两杯温牛奶,又问江声:“对了,小陈今天还在这儿住吗,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
陈里予就默默听着,有些恍惚,臆想中梦境般明晦不清的灯光散去,原来眼前还是素净的白炽灯,和白纸黑字晦涩难懂的数学题。
他听见江声替他说“不用”,说他今晚回家,明天还要画画,这里也没有纸笔。
“那你送送人家……”江母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哪天不送,”江声接过牛奶,“放到陈里予面前,做贼心虚似的匆匆应道,“放心吧妈!”
牛奶是温热的,很能抚平略微冒头的情绪。陈里予端起来慢慢地喝,低垂着眼睫,睫毛略微颤动,恰好挡住视线。
“什么时候走?”完成任务般一饮而尽,玻璃杯见底,罕见的失态也恢复寻常,“也不早了……”
其实不过七点过半,和他们以往拖磨到临近半夜的常态比起来,早得出奇。
江声却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笑着地抬头看向他,像偶尔心血来潮、不怀好意去逗猫的主人——也装不出坏人的样子,说着逼问的话,语气却温柔:“还没告诉我呢——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嗯?”抱我
第43章 喜欢
“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嗯?”
除了同美术相关的东西,陈里予对其他事物的记忆里都不算好,偏偏思及与江声有关的场景来,又能回忆起许多。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毕竟不是数学题,不是过程顺承流畅,就能求得个明确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