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第一天,男朋友坐在身边却去逗别的猫,算不算移情别恋……陈里予鬼使神差地想着,又觉得他这醋吃得过分——该不该吃猫的醋这件事另说,他明知道对方的本意是替他解围,却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好像有点儿不讲道理。
然而几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放下手机,转头对江声道:“能帮我找本别的画册来吗?”
“行啊,”江声头也不抬,话里带着惯常的笑意,“想看什么?”
于是他下意识将那笑意与逗猫这件事联系起来,酸涩的不悦便加重几分,忍不住抬手拧了一把江声的胳膊,不重,却能把对方转移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随便什么都行,快去。”
江声对他向来有求必应,闻言也不沉迷逗猫,应了一声,把逗猫棒放到他手边,起身朝书架走去——倒是那只小猫意犹未尽,跳上沙发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睛是海一样的蓝色,又大又圆,衬着白净的毛发很是漂亮。
他就低着头,和猫对视许久,有些苦恼地弯了弯嘴角,伸手去摸小猫的头。心里想的是得和小东西商量商量,不要总黏着他的男朋友,又觉得和猫对话太过荒唐,只好作罢,试图用眼神传达思想。
也不知道对方猫咪有没有看懂,不过等到几分钟后江声回来,小东西确实放弃了逗猫棒,玩累了似的跳过陈里予的腿,在远离江声的那一侧卧下来,贴着他睡觉。
江声递给他一本硬壳精装的画集,中国山水画的,不算他擅长的领域,倒也有兴趣看一看——手上还拿了另一本封面简洁的小说,打算留给自己打发时间,他扫了一眼,似乎是讲花卉养殖的。
于是一人一本书,又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同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靠在对方身上,翻两页便转头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里,拐弯抹角地讨个抱了。
江声就伸手环过他后背,轻轻拍两下,歪过头,用脸颊蹭蹭他前额的头发,动作亲昵又自然,恰到好处地让他心痒。
——还是有区别,心安理得才最明目张胆,不用再顾忌越线与否。骨骼里的红花刺槐疯长出头,遇见阳光又盛放成各式的花,甜腻的烂漫的,明晃晃地包裹住他,装点他锐利的依赖欲、占有欲和口是心非的深情。
他是天性浪漫的人,骨子里藏着艺术家的俗与雅,却错失了良好完全的感性成长,以至于发展成如今这样矛盾的个体,无意识的撒娇依赖都浮于表面,内里还是盘错荆棘般不堪的贪念,滞涩的匮于自然表达的情感——喜欢进骨子里了,也很难像常人那样表露出平和温暖的感情,更遑论为伴侣提供所谓积极的情绪价值……
比起蜜糖来,大概更像裹着糖衣的毒药,披一身柔软长毛、爪牙却尖利的脾气不好的猫。
于是他的爱也极端,要天天看见日日陪伴,要圈占对方终身之久,用过分频繁的拥抱来填补缺失的安全感。
他不确定这样剖白之后,他们的关系是否能真的如想象般长久,毕竟他的性格和情绪不算正常,爱也不正常……但以他对江声的了解,这个人说过的话鲜少食言,至少以后他不用一个人不着门路地摸索自愈了,会有人陪他。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也许他也犯不着纠结这么久,执着于求一个尘埃落定水到渠成——可活着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哪里来这么多早知道呢。
已经很好了……他默默想着,转身靠近江声怀里,嗅着人衣领间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又在心底补上一句,其实一直很好。
午后三点过半,店里的人渐渐多起来,陈里予合上画册,意犹未尽地摩挲着精装封面,看向江声:“回学校吗?”
江声看了一眼钟,有些为难:“不早了,晚上还要回家吃饭……一起回我家吧,吃完还能陪你做会儿题。”
其实无不可,如果还没有真的在一起,陈里予大概会欣然前往——但恰好撞上这一天,合乎情理的上门蹭饭也微妙地带上些许“见家长”的意思。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偏偏对上江声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来,犹豫片刻,才改为一句迟疑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带同学回家吃饭而已,我妈挺关心你,平时也催我多带你回去来着,”江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抓头发,补充道,“放心,不留你过夜,时间差不多了就送你回家。”
陈里予的关注点却似乎不在这上面,伸手挠着小猫的下巴,头也不抬随口问他:“同学?”
说罢又掀起眼皮,清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底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于是江声的耳朵陡然一热,脑海里模糊的念头闪过去,又被他强行拽回来,嘴里连忙撤回道:“不是同学……”
“那是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真像小猫。
宠物猫,女朋友,投喂对象……心底浮现的名词似乎都不太对劲,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看了这么多书,词汇储备却还是匮乏。沉默几秒,江声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答案,献宝似的欣喜补上:“喜欢的人。”
在一起之前陈里予就受不了偶尔冒出来的直球发言,总觉得这样过分直白的情话比弯绕暧昧还要让人心跳脸红,只是没想到摊过牌也表过白了,自己居然还是对这样明目张胆的喜欢毫无防备,只能心情复杂地垂下视线,把画册重重塞进他怀里:“知道了,走吧。”
绕回学校拿了书包,走到江声家的时候刚过四点,他父母还没下班。
南北通透,落地窗宽敞,这时候不开灯,客厅便恰好被临近黄昏时候暖黄的阳光铺满;门口玄关处换了新的扩香,木质调,散开后有浅淡的果香,温馨又甜暖。
江声替他倒了杯温水,又问他吃不吃水果,招待自然又周到,看得出是小时候家里常来客人、要替父母招待一二的那种孩子——最后切了一盘橙子,才放下便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是江声母亲回来了。
“嗯?”江母看见陈里予,怔了片刻,又想起什么来,笑着朝他打声招呼,“是小陈啊,吃过饭了吗?”
身边的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小声说“阿姨好”,声音都在发颤——江声只好接过话茬,借着衣料遮挡伸手拍了拍人的后背,权当安抚:“没呢,来咱们家一起吃,妈,考验你技术的时候到了。”
“行,想吃什么,”江母放下包,去露台洗手浇花,一边问道,“原本打算做玉米炖排骨,昨天新到了腊肉,还想试试做煲仔饭来着。小陈同学呢,有忌口吗?”
陈里予想说自己吃什么都行,话到嘴边又被人拦住。江声替他报了一串“菜名”,一字不差,是刚认识时候他赌气告诉对方的忌口——不吃葱蒜不吃香料,不吃带皮的鱼肉和肥肉内脏,偏好清淡甜口——末了又补上几样菜品,确实是他平时偏好的,大概是江声和他一起吃饭久了,暗中观察的结果。
江声一家都擅长照顾挑食儿童,天赋点满了似的,他母亲还能自己动手做,比他强了不少。江母把他当成小客人看待,又心疼他家里没人照顾,嘴上说着多一个人多做一道菜,最后还是补齐了满满一桌,荤素搭配的,外加一锅煲仔饭。
他父亲加班不回家,餐厅却也不显得空,像是被食物的浓郁味道填满,暖气充足,电视里轻松喜剧的音效时时响起,就足够热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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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
第42章 亲一下
同桌吃饭的时候有长辈在场,看得出陈里予还是端着情绪,吃相比以往还要斯文,脊背绷直,一言不发——最寻常的家常菜也像在吃高级西餐一般,明明就坐在身边转角的位置,却像隔了一重宇宙。
他家其实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客人不说话,极守礼节的模样,主人家也不便太张扬。江声的母亲读儿童心理学出身,结婚后在家附近一所幼儿园做老师,平时同小孩子打交道惯了,隐约察觉陈里予的童年经历大概不一般,便有意避开了大部分家长会问子女同学的问题,也没有问他来这里蹭饭的原因,除了诸如“平时江声没欺负你吧”“江声上课有没有认真听,他要是不乖你就给阿姨打小报告”之类的玩笑话,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四菜一汤,家常的红烧茄子、空心菜、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炖到浓白的玉米排骨汤,还有腊肉油亮、酱汁香甜的煲仔饭——陈里予那份忌油少肉,特意加了青豆和玉米粒,又放了火腿肠片,倒像是改良版的杂菜焖饭。
味道是不用说的——江母平素没什么爱好,除了看书点香,就是待在厨房琢磨菜色精进厨艺。一桌菜称得上色香味俱全,是陈里予从未尝过的温暖烟火味道,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顿饭都不一样,比儿时在酒店宴席上吃过的、菜名足有十余字长的所谓佳肴还要让人心满意足。
江声就陪他默默地吃,偶尔抬头看一眼,欣赏心上人精致好看的侧脸。陈里予面无表情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某种近于沉寂的悲伤情绪,一闪而过,像是心底长久存在的忧郁情绪没能藏住,露出流动活水间未化尽的碎冰来——不期然与他印象里神情清冷的少年重合,精美的漠然的,金箔玉雕一般,拒人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