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楠和过去的他一样吧,无法做下这个决定。也像那楠曾帮他做决定一样,这次陆以决定帮他。暂时的难过是肯定的,时间长些就好了。那楠不会经历自己那些苦,因为他和程锦文过去有太多深入的交集,而那楠和闻兼明,一个只是虚幻的投射,另一个连逢场作戏都懒得装样子。要是那楠是个自尊心高些的人,恐怕早就受不了放弃了。
断了吧,这样对所有人才是最好的。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在十二月,下午只是纷纷扬扬的小雪粒,到了晚上,骤然变成鹅毛大雪,没多会儿,小区里那些高高低低的物体表面都盖上了一层。
陆以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的雪。新房子快装完了,再放一放,明年开春刚好能搬进去。到明年春天,他应该再也想不起程锦文。到了新环境,那楠也应该忘了闻兼明。
那楠今天回得很早,下午下雪前就回家了,但一直在自己房间,只在晚上吃饭时出来了一会儿。陆以把手上的烟蒂摁在阳台的花盆里,花盆里的植物是闻兼明买的,早就枯死了只剩下一堆干土,他们谁也懒得搬下去扔掉。
他去敲了敲那楠的门,得到应允就推门进去。那楠也没做什么,就是趴在床上看手机。
“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那楠顺手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撑起身来。
陆以走到他旁边坐下:“下周就是圣诞,你能请到假吗?”
“能啊,做什么?”
“我们要不要出去玩玩?圣诞,元旦,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几天。”
“就我两?”
“你还想让谁一起?”陆以问得心知肚明。
“没想叫谁一起。”那楠回答得言不由衷。
枕头下的电话在响,那楠掏出来接了个电话,他们俱乐部打来的,大概是说工作的事情。他应付几句,挂断后屏幕一闪而黑,但陆以还是看到了闻兼明的照片。
第50章 念念
陆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楠没有主动去找闻兼明,他知道他的住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缠着。仔细想来,尽管这段时间那楠情绪不高,却几乎没怎么提以前挂在嘴边的“老师”。不去找他,也不提起,却又躲在房间里偷看他的照片。
陆以坐在床边,把手放在那楠后背,无意义地摸来摸去,温柔地商量:“我难得休个假,圣诞一起出去玩吧。”
“外面太冷啦,还是家里舒服。”
“找个暖和的地方,要不然去南边……海南,三亚?”
“那也太远了,我们就在家里休息不行吗?”
那楠偏着头看陆以,执拗的眼神,那副样子好像是没有闻兼明,他就绝对哪儿也不去。看得陆以心里毛躁躁的,想把那楠揪起来用力亲吻。
陆以撇开眼睛,顺便收回了手,懒得商量了,干脆地做了个定论:“西郊有个温泉酒店,我们可以去哪儿泡温泉,也不冷。”
那楠抗争失败,沮丧地把头埋在了被子里。陆以看了一会儿他的后脑勺和露出的那截脖子,扭头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那楠从被子里抬起脸,继续摸过手机发信息。
“陆哥说圣诞节去西郊的温泉酒店,西郊应该离你家很近吧。老师,你圣诞节怎么过啊?和家人一起过吗?”
点击发送后,紧跟着信息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其实整个屏幕上都是红色感叹号的信息,有时候实在是想得狠了,那楠就会给这个无人回应的账号发信息。
他很清楚,就算去找闻兼明也一点用都不会有,闻兼明不可能因为他回来。这是那两人之间的拉锯,而陆以也会因为他去找闻兼明不高兴。他不想惹老师厌烦,也不想让陆以生气,在他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解之前,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自己的思念和失恋里干熬。
陆以又去阳台上抽了一根烟,却没能压制住心中的那股烦躁。他很少这么烦躁,以往心情不好只是提不起劲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觉得无聊,但现在他不是,他心绪剧烈起伏着,无法压制的冲动像波涛翻滚的海浪。
他把烟蒂按在干花盆里,转身往那楠的房间走去。一把推开房间门,在那楠诧异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床上翻了个面,然后压上去……
“啊……疼……”那楠用力地推陆以的头,“又不是不让你做,别搞得跟强*一样啊……”
陆以把他两只手拉下来,一只手捏着手腕按在头顶,再次把牙齿埋进他的肩窝里……
完事后,陆以起身去裤兜里摸了一根烟,靠在床头,默默抽烟。他释放了焦躁之后,并没有得到想象中慰藉的平和,灰白色的烟雾后面,只是一张苍白又茫然的脸。
那楠也很茫然,陆以第一次这么粗鲁,也是第一次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他们偶尔会上床,陆以主动要求,那楠一般也没什么意见。他不反感和陆以做,但也不痴恋于此,就像和一个熟悉而又信任的人在一块,不会有什么担心,但也少了点刺激,需要藉着对闻兼明的想象才行。
那楠很识趣地没有去探究为什么今天陆以会这样,只是问:“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陆以收回散乱的思绪,看了看手里的香烟,把烟蒂丢在床头的可乐罐里。罐底残余的液体,让烟头轻微地“呲”一声。
他被烟熏过的嗓子有些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加班太多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那楠劝道。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黑色幽默。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身体,却不能不在乎陆以的身体,因为闻兼明在乎。
“我已经不喝酒了。”
那楠笑了一声:“把胃搞坏了,再接着把肺搞坏?”
陆以摇了摇头。
搞坏的大概不是胃,也不是肺。
干燥的北方,这年雨水偏偏很充足,冬天的雨水就是雪,才过了冬至又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双旦节也淹没在纷飞的雪花里,银装素裹里张扬着灯红酒绿。
西郊的温泉酒店实际是一个度假村,前有美食商业街,后面是结冰的水池和白雪皑皑的矮山,在这繁华喧嚣的城市边缘生造的自然景观。这自然景观也没那么自然就是了,不过也刚刚适合这些并是真的想去体验自然的荒凉和不便的都市人。
度假村里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光秃秃的树枝裹满彩灯,塑料圣诞树和大灯笼,交相辉映,中西结合,商家是逮住圣诞和元旦,想的是花一份钱赚两份节日消费。只不过由于圣诞节没有普遍放假,人还不算很多。
陆以从家里开三个多小时的车过来,带了两包换洗衣服,是打算在这地方窝过整个节日的。
他在前台办理入住,那楠在大厅打量着酒店的装饰,十多米高的穹顶,珠帘一样垂吊着水晶灯,在帘子一样坠满的水晶灯中间又吊下一盏硕大的莲花样式的水晶灯。他抬头盯着这屋顶看,就在头晕目眩,快要站不稳时,被陆以叫走了。
陆以订了一间豪华套房,两个开放式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小客厅。主卧全景落地窗,楼在高层,窗帘拉开,眼前就是那片白茫茫的后山山尖。起伏蔓延的空隙里,更远处的山景,在渺茫的白雾里,若隐若现。
稍事整顿后,他们就去酒店中庭的园林里找泡池去了。酒店是个半弧形,往两侧延伸的建筑像手臂一样环抱着中间的封闭式庭院,大大小小的泡池散落在庭院里,大的能装下几十人,小的仅够两三人。因为人不多,很多池子都空着。
陆以和那楠找了一个没人的池子,两人跨了进去。
庭院虽然有玻璃墙和屋顶,不似外面冰天雪地的冷,但因为没有冷气,温度比酒店里面还是低很多。泡池里的热水升腾起蒸汽和水雾,人一进去,就像埋在一片雾气里。池子里的水温比日常沐浴高,没多一会儿,身上脸上就被蒸得透红,每个毛孔都松懈下来了。
泡完温泉,天色暗下来,两人没去餐厅,而是让人把食物送到房间里。陆以和那楠披着厚实的浴袍,坐在主卧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和着雪景吃晚餐。
那楠扒开龙虾肉里的鹅肝,他不爱吃这种脂肪含量太高的东西,觉得腻。但抬眼就对上陆以的眼睛,突然心虚,又单独把鹅肝酱扒嘴里了。
陆以笑他:“不爱吃就不吃吧,不用这么勉强。”
那楠额不好意思笑笑:“平时吃得少反而吃不惯。……哥这次会花不少钱吧。”
“花不了多少,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花钱的爱好。”
陆以公司这两年才能挣些钱,以往每年他赚的钱也就和他手下的高级设计师差不多,所以他的生活水平也一直维持在比较普通的状态。实际上这种状态也并没有因为多赚一些而改变,如果不是因为那楠搬来和他住,他大概也不会因为没有工作间换房。说到底,他其实没什么欲望,能让他执着的东西很少。也可能正是因为少,一旦遇上就特别较真。
陆以把剩下的那只龙虾尾也扒给那楠:“味道还不错。”
“嗯……”单从味道上,比闻兼明做得好吃。他也只是这么想想,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