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有些困倦地说:“多晚了,还不睡吗?”
那楠也不说话,而是从床尾钻进被子里,陆以才摸到他身上光着。
“宝贝儿,你最近变得格外有兴致。”
被子里那楠戏谑道:“哥,你要是不行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
“说谁不行呢。”陆以一把掀开被子,把那楠拽过来放在身上。
现在陆以没有其他床伴儿,那楠又比较追求刺激,两人已经很默契地省略了安全套。完事儿,陆以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前最后一个担忧是,如果再过两年,自己真的没办法满足精力正旺盛的小男朋友了,可怎么办?
睡到半夜,陆以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那楠从床上起来,从他房间出去了。
陆以没怎么在意,男人在贤者时间一般不会再想任何亲密接触,抱着睡觉只会让两个人都睡不好,所以他也不勉强那楠和他睡一整晚。
短暂的苏醒后,很快又要再次入眠,但迷迷糊糊间,陆以听到入户门的电子锁“嘀嘀”两声,那是开门再关门口后才发出的声响。
陆以猛地睁眼,在床上短暂地愣了愣,然后起身,那楠已经没在家里了。
这大半夜的。
陆以赶紧跑到阳台上,一眼就看到空荡荡的小区路灯下,那楠穿着黑色羽绒服匆匆往小区外走的身影,并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继而想起,好几次,他早上起床都发现那楠不在家。他以为是那楠最近的课程时间表调到了早上, 他是一大早离开的,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是半夜离开,到早上都没有回来。
第52章 容器
闻兼明在培训机构最开始是尝试教小学生语文。小朋友虽然可爱,但他发现除了和孩子们无法沟通之外,学生都很怕他,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会有小孩哭起来。直到有次他听见一个家长恐吓他家孩子“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闻老师”,闻兼明终于忍受不了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调离了小学部,开始教高中生应试英语。
圣诞节那天,机构里一如既往地繁忙。因为闻兼明骇人的学历,学生家长都特别乐意上他的课。机构为了赚钱,不仅天天拿他做宣传,还给他安排了大量的课,实在安排不过来,只有课时费水涨船高。闻兼明发现,这一两个月在机构上课,竟一口气赚了他过去一年的工资。
他没时间自己做饭,中午晚上都只有吃外卖。一共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晚上六点开始,还有四个课时。吃过饭他到处转转消食,转到曾经呆过的小学部,这个时间都是上托管班的小学生。闻兼明发现他的班级现在是周老师在带,一个长头发的女性。
他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他曾经带过的小孩,孩子们明显很喜欢周老师,都高高地举起手,抢着回答问题,闻兼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没站多久,托管结束,陆陆续续有家长过来接。周老师从教室出来,碰到外面的闻兼明很有些诧异。
“闻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随便逛逛。”
周老师有些误会闻兼明在教室外面一直往里看的含义,抬手掠了一下自己的耳发:“这个点都还没走,你晚上还有课啊?”
“嗯。”
“那你也太拼了。今天可是圣诞,晚上都没有约会的吗?”
闻兼明摇头。
以往这个点,托管的学生都挤在走廊上,等着来接自己的父母。但今天可能是因为闻兼明也在外面,大家都在门口缩头缩脑的,没人出来。
“真的?我不信,你这种帅哥怎么可能没有约会啊。”
闻兼明苦笑一声,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他的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见闻兼明好像是真的没人约,周老师打算做最后一次试探:“那你是已经结婚了吗?我都没看到你戴结婚戒指。”
“我刚离婚。”
闻兼明回去上课了,留下惊讶不已的周老师。
培训学校在一片写字楼里,楼下就是商业区。上完课已经九点半,外面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但无法阻止人们对节日的热情。
闻兼明穿过商业街,街上灯火通明,挂满彩灯,到处都是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的乐声。广场中间耸立巨大的圣诞树,不少人冒着严寒在圣诞树下照相,最多的是年轻情侣,白色的雾气从他们嘴里升起,他们笑着在自拍镜头里举起手比“V”。
再绚烂的灯光也无法抵达地下停车场。喧闹远去了,停车场的地灯昏暗,发出森森绿光,感觉比外面好像还更冷一些。
闻兼明找到自己的车,坐上去摘下皮手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发动汽车的同时也开了暖气。这地方离他家比之前的学校近,但雪天路滑,也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家里自然冷清,闻兼明把外套挂在门口,感觉有些饿,想弄点东西吃,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两根已经蔫掉的青菜。
好在买的方便面还剩了几桶。他拿出一桶,在开火煮面——顺便把蔫掉的青菜煮了再加个鸡蛋,和用开水直接泡面中犹豫了一会儿,选了后者。从早到晚上了十二个课时,铁打的身体也已经熬成了烂泥。
他把泡好的面端到茶几前,打开了电视。
屋子里只有厨房吧台的一盏灯亮着,电视屏幕冷森森光打在闻兼明脸上,快速地明灭变换。他随手调了个台,里面正在放一场战争的纪录片,黑白灰的色调,讲解人冰冷的语调和背景里时不时的爆炸声成了这所房子里唯一的声源。
吃完面,闻兼明把盒子和昨天的重在一起放在茶几下面,顺势倒在沙发上,扯过另一头的被子把自己盖上,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洗漱换衣。他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晚上直接睡觉,早上起来再洗。只是没有洗澡他都不会去床上睡觉,这两个月来大多时候都是在沙发上睡的。
遥控器从手里滑落,摔在地板上,闻兼明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翻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绿莹莹的夜光指针标识着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他关掉电视,困乏不已,翻了个身继续睡。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敲门声。
谁会半夜来敲他的门,闻兼明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听到的都是梦境的声音。但这声音越来越大,透露着些许的不耐烦,闻兼明睁开眼,同时,单调的敲门声变成了滋滋滋骤然响起的门铃。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尖锐,闻兼明翻身而起,真的有人来找他。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人,恐怕脑子都不太好,而他所认识的脑子不太好的人,也只有一个。
闻兼明拉开门,果然看到了那楠的脸。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运动裤,带了一身的寒气,耳朵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但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莫名地带着一点他从未见过的羞涩。
闻兼明很疲倦,白天工作一整天的疲倦,睡了一半醒来的疲倦,看见并不太想看到的人的疲倦,他耷拉着眼皮,疲倦而安静地看着那楠。
这大半夜的,那楠看到闻兼明还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显然比闻兼明看到他还要惊讶:“老师,你还没有睡觉吗?”
闻兼明侧身让开一点位置,捏着眉心:“找我做什么?”
“今天圣诞节,你也一个人在家啊。”
走进屋子,那楠一眼就看到了凌乱的沙发,以及桌子下的方便面盒子。他再看闻兼明时,他衬衣和裤子上的褶皱立马变成了小刀一样的尖锐物体,一下一下地擦刮着他的心。
“嗯,坐。”家里没什么喝的,他去给那楠倒了杯热水,也不催促他告知此行的目的。反正那楠的目的无非就是那些,他懒得问,也不想搭理,他希望那楠喝完水就离开,还他一个好觉。
那楠抱着水杯,抬起眼睛看闻兼明,他下巴上冒出了浅浅一层胡茬,显得有些颓废。那楠又低下头,心脏发着抖。
“老师,我很想你。”
闻兼明嗓子有些干涩,他舔了舔下嘴唇,也不看那楠,声音沉沉的:“那楠,我已经退出了……”
“……你走吧。”
闻兼明用食指和拇指挤着眼角,痛苦从揪起的眉心逐渐蔓延到整张脸上:“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拜托你。”
那楠从来没见过闻老师这样,他见过他难过失意的时候——在学校的楼顶, 在被陆以拒绝,但他都只是冷着脸,隐藏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而今天,这个夜晚,在面对那楠时,他的痛苦像是湖底升起的石头,逐渐冲破了结冰的湖面,完全而深刻地呈现了出来。
这痛苦也击穿了那楠的心,泪水逐渐充盈了他的眼睛,他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闻兼明这一刻只顾沉溺于痛苦,对那楠反常的行为无动于衷。那楠脱掉羽绒服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卫衣,他又一扬手脱掉卫衣,露出残留爱痕的身体。他脱掉长裤,裤子也只穿了一条,浑身上下只剩了一双袜子,他朝闻兼明走过去。
他坐在他皱巴巴的西裤上,捧起他悲伤的脸,揉着他的眉心,企图展平那一簇皱纹。他去亲吻闻兼明的嘴唇,闻兼明木然地让他揉弄着自己的唇瓣,片刻后,他撇开了脸,几乎是有些哽咽地说:“那楠,别这样……你走吧,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