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那些身着蜀中装束的士兵,分明就是邓贤的部队。
还有……还有那个战上赵云的人,不是邓贤本人,还会有谁?
庞统忽然顿悟:“是你,是你故意让我去劝降,背地里又和赵云谋计,利用我,诱骗邓贤出城!”
郭嘉一剑砍翻一个兵卒,轻笑说:“是士元心太急,被邓贤惑入了局中,所幸,子龙英明,没有被诓骗入城,他若入城,让邓贤在城中擒下,那我军岂不是要全盘皆覆了。”
“郭奉孝!”庞统咬着牙,狠狠说道,“你可是仍旧记恨桂阳之辱?”
“桂阳?”郭嘉哂笑一声,“若不是你,桂阳又岂会打成那样,庞士元,你想博取功名,我不会挠你,可你万不该拿着自己军队的性命,来填你的功名利禄,即便让你堆将起来,有朝一日,也会全然崩塌!”
郭嘉转身战上他人:“你若想得此战功勋,那便好好想想,要是张松也同邓贤一般,你又当如何自处。”
战场纷乱,庞统却被郭嘉一语钉在了地上。
而那些嘈乱的景象,在其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却说邓贤交战赵云,又岂会是赵云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便被赵云一枪挑落马下。而他带来的那兵士,逃者寥寥。
邓贤一战身死。
绵竹城中,当夜亦是一场血战,杀得满城人心惶惶,挨家挨户都紧闭门窗。
夜色本是寂寥,而那夜,却是满城通明。
火光一路蔓延到了郡守府中,邓贤之妻竟是抱子摔在了后院的井中。
晨露起时,绵竹城破。
赵云命人厚葬那位妇人,与邓贤一道,埋在了鹿头山下。
不过短短数日,庞统再是徘徊在绵竹城里的街巷,心头顿然涌起千般滋味,最甚的,仍是那抹恨意。
赵云将战报报回涪城,刘备闻悉,似乎连病也好了一些。将一并的赏赐送入城来,其中,甚为特别的,便是刘备的那匹坐骑,的卢。
当年刘备跃马过檀溪,骑的便是这匹的卢。
刘备信上所言,闻庞统行路的坐骑老弱,不堪行路,这的卢马随他多年,反正他也坐不得几日了,便送予庞统吧。
庞统知晓此事定是赵云提及,却不知他如何提及,看刘备并未有责怪之意,这马也的确是匹良驹。一张有些狰狞的脸上,也不禁生了一丝的笑容。
只是,这的卢马不怎么待见他,每每庞统想要上马时,便左转右转地非要将他颠下马来,还发了疯似地撒开后蹄踢他。
庞统盛怒之下,便要将此马送还刘备。
赵云刚刚收编了邓贤的队伍,眼见逃来绵竹的士兵日日减少,便知诸葛亮在涪城该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奉孝,我打算后日启程赴雒城。”
校场上,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因着赵云的宽待,那些投降的绵竹士兵留下的也愈来愈多。
那日破城,赵云对他们道:“我不会坑杀你们,若你们想走,我也不会阻拦。若愿意留下的,你们同那他们一样,我也定然会一视同仁。”
降兵挤在一块,也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话语。
“吾主仁德,天下皆晓。当年在荆州,虽是落败襄阳,但一路上,却是十数万百姓愿随吾主一同南行,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亦是不顾。
直达今日,入蜀之后,吾主不忍涂炭生灵,故而迟迟不曾发兵。此次,若非刘季玉背弃盟约在前,出兵在先,我也断不会举兵入绵竹……”
那些士兵的家小大都在绵竹一带,眼见那些留下的人,赵云真如承诺般善待,久而久之,人心从众。
此一时,绵竹城内,已经是斗志高昂,军心凝固。
望着场上齐齐整整的军队,郭嘉道:“从绵竹出发,只待过了落凤坡,便是广汉,雒城。”
赵云符合:“我已遣人去那一带勘查过了,山势险峻,大道也是宽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我是雒城守将,那我定会在此地设下伏兵。”赵云凤眸森寒,“虽然此地不同于华容道那般狭窄,但是山头亦是平坦,自上而下,便要伏下大军也不无可能。”
郭嘉蹙起眉心:“那可还有旁路?”
“有,顺岷江而下。”赵云正色道。
“一山路,一水路。”
“是。”
“子龙打算如何?”
赵云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冒险,我打算走水路。”跟着,又换成了温柔的口吻,“奉孝,你不喜坐船,不过这山路难以计量,水路稳妥一些,此次路程很近,不会颠簸许久。”
郭嘉悄然抬头看他,一双凤目里,映着那一个面色微红的自己。
“子龙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赵云意欲取水路入广汉,谁知庞统得悉后,立刻冲到了赵云的面前,叱问他道,为何不走旱路,非要绕行水路,可知如今这时日重要,能早一日打下成都,刘备便能早一日心安。
赵云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道这旱路可能会有伏兵,以防万一,还是水路稳当。
岂料,庞统更是不屑:“赵将军,我不知你这些年来,那些功绩是如何攒下的,可知这功名富贵险中求,像你这般,如此畏首畏尾,等你到了成都,怕是刘璋早就摆好了陷阱,等着你往下跳了啊。”
赵云薄怒:“士元,山路易设伏,若有万一……”
“子龙可知雒城是何人在守?”
“刘循。”
庞统讪笑着说:“不错,正是刘循。刘循生性怯懦,呵呵,这点倒是同将军像得很。从来都喜欢把兵将用于守城,保其性命为重。而且,他身边又无甚谋士献策,只要我等快马通过山路,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庞统退开半步,面含轻视。
“兵贵神速,请赵将军择旱路。”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七更,好醉好醉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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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落凤坡前凤雏归
“庞军师。”赵云的声音如他此刻的神情,阴沉。
庞统却是不依不饶:“统愿领兵。”
落凤坡前,山路平坦,而两侧群山巍峨,前去探路的哨兵来报,山上一切安宁,没有丝毫敌人的踪迹。
庞统得意道:“奉孝,如我所言吧,刘循不过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的卢马被牵了过来,庞统翻身上马,只是他刚从这一边上去,立刻又被这马从另一侧摔下。
“该死。”庞统啐了一声,又将马脖子硬拽了过来,那马也是发了倔劲,死活不让庞统上去。
郭嘉远眺山路,正如哨兵回禀的那样,前路寂静,可郭嘉却觉得此般寂静,寂静到可怕。
“士元,还不能出发么?”郭嘉骑在照夜玉狮子上,已是等了许久了。
庞统执意要走旱路,赵云几番劝说无果,只得留下一支队伍给他,冀望真能如他所言一样,尽快通过落凤坡。而赵云则是亲率大军先行经岷江,往雒城奔去。
临出发前,赵云不放心道:“奉孝,不若还是你走水路,我同他走旱路。”
郭嘉笑着回答说:“子龙这是要让我领兵攻城么?。”
庞统好不容易攀上了的卢马,一脸愤意,大声喝道:“出发!”
山路通途,只有绵延不绝的马蹄声,脚步声,落在漠漠黄土,庞统被护在中间,的卢大概是被他抽打得狠了,这会儿也是走得安稳了许多。
“真是不打不成气候。”庞统悠悠然地坐在马背上,有意无意地谓身边的郭嘉道,“其实奉孝不必随我一道的。”
郭嘉牵了牵嘴角:“嘉晕船。”
庞统冷笑声:“哦,原是如此。”
郭嘉:“不然士元以为我要做甚?”
庞统撇了他一眼,跟着,马鞭一抽,的卢蹬蹬蹬地窜到前面去了。
“以为我要抢你的功劳么……”郭嘉望着他的背影,轻笑道。
风拂在面上,郭嘉皱了皱眉,问副将道:“可是将这落凤坡都探查过了么?”
“先生请放心,周围我等都已经打探过了,未曾发现敌人。”
“如此……”郭嘉突然勒马,慌忙道,“大军且住,停下!”
“怎么了,先生?”
血腥,隐隐淡淡的血腥,在风里漫散。
不是实实在在的,而是那些淬染在兵刃上的,沁入了铜铁,再是散不去的血腥。
“快让庞军师回来!”
“轰!”
几乎和他的话音同时响起,是一声惊天巨响。
“轰!”
又一声响。
众军猛然抬头,山顶上的树木像是突然被人截断了一般,从坡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