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在后穷追猛打,子龙在界桥时,既能胜他一场,那此际,也照样可以。”
若能斩得袁军大将,麹义。
赵云又怎能不心神激荡。
可是,赵云却说:“不要。”
郭嘉奇道:“不要?为何?”
赵云锁住眼前人困惑的目光,声音甚是柔和:“奉孝不值得为云殚精竭虑。”
此言,他说得很轻,很轻。
然而,却在郭嘉的耳畔响成了天雷。
突然模糊的视线,怎么都掩不住唇边的那一抹笑。
之后的数日,郭嘉帐中的灯火彻夜未灭。
眼见离易京越来越近。
麹义亲率本部,追赶公孙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反而渐渐拉开了和袁绍中军的距离。
河间郡丘陵叠嶂,山峦起伏,虽没有山崖陡峭,地势却也起起伏伏,前一刻还在面前的队伍,下一刻竟是隐入了山坳。
“将军,此地地势险要,吾等不易再追。”副将同麹义道。
麹义站在一处山头,一眨眼,又见公孙瓒的队伍显了出来,随即将长矛一指,高声喝道:“追!”
“追!某要亲斩公孙瓒!”
当先一人一马,冲下山坡。
跟着,潮水般的士兵黑压压地一片从山头冲进山谷,又再从谷底,朝前一个山坡上冲杀。
放眼望去,丘陵上,密密麻麻的人影,遍布了整片,算不得高的山顶,此时已有袁军冲上。
而公孙瓒的部队依然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麹义兴奋地朝山谷大吼了一声。
“公孙瓒,纳命来!”
回声,一声一声地传远了开去。
“啊!”
“啊!”
“落石!”
“不是!不!”
“是……”
是着火的滚木!
不是阵前,而是阵后!
一根根燃着火舌的圆木,竟是从袁军的来路上滚落,顺着山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落势之猛,加之木上着火,这一路滚下,不知带倒了多少袁军。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路的草被,已呈星火燎原。
扭曲的,四散奔逃的身影,充斥着血腥和焦灼的味道。
奋力往前爬上山顶的士兵,就在以为自己逃脱的时候,突然一阵石雨砸下,大大小小的碎石,这一次,倒真的是石头了。
投石机,在对面的山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数架的投石机。
一轮一轮的石头,像倒灌的海啸,卷着狂风,打得袁军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又接二连三地滚了下去。
谷底,又是还没烧尽的火。
“将军!”副将灰头土脸地爬到麹义身边,“将军,快撤退吧!”
“你说什么!”麹义一刀斩翻副将,扬着滴血的长矛,“冲!谁敢再言撤退!斩!”
其实,麹义说得没有错,他不能退,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余火燃尽,谷中尽剩下侥幸活下来的人残喘呼吸。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鼓点,一声,又一声!
从两侧的山头,赫然地出现了大批的人马。
将旗上,是一个隶书的“赵”字。
“赵云!”
麹义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
赵云却回头,望着战鼓前,那人的身影。
擂擂鼓声,他衣袂随风,那一身月白如练,那一身清奇俊秀。
“咚——”
战鼓,彻响战场。
银枪,似蛟龙腾跃,天海间,只一道白芒,再无他色。
赵云一枪//刺出,竟是不避不让。
麹义的脸上是被燎上的炭黑,俨如他掌下的那杆长矛。
麹义大叫,顺势仰面一躺,侧翻至马身一侧,挡开赵云迅疾的一枪。迅疾,翻身坐稳,左手搭箭,右手拉弓。
离弦之箭!
朝着马腿射去。
麹义一箭射出,拍马而上,直扑赵云。
照夜玉狮子高声嘶鸣,赵云已经弯腰荡开那枚箭矢,而这时,麹义的利刃已劈到眼前。
“咚!咚!咚!”
“杀啊!”
鼓进!
闻战鼓者,进攻!进攻!进攻!
两军顷刻间,战成一片,兵刃相抵,振聋发聩的喊杀,在山间作响,蔓延。
血色掩埋着焦黑的大地,每一幕,都令人生生作呕。
袁军早在火木出现时,便已乱了方寸,此时的反扑,更像是垂死的挣扎。
随着一个个袁军倒下,已是呈现一边倒的战况。
而这时的麹义,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柄透胸而过的银枪。
竟是从身后刺穿。
赵云在那一霎,居然按住了他的坐骑,凌空翻跃过他的人。
他还不及勒马转身。
这一枪,竟在空中刺出,直破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奈何心灰意成冷
麹义被赵云一战斩杀,带来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袁绍赶来的时候,只能收殓了麹义的尸身,而公孙瓒已经躲入了易京。
袁绍气急败坏,将易京团团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反观公孙瓒,加固城墙,囤谷积粮。
又命人临易河挖了十余重的战壕,战壕内,更是堆筑了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建营。
袁绍次次攻打,都是无功而返,困城一年有余,终先因自己的粮草不及,不得不下令退兵。
入了暑,易京的天气就跟蒸笼似的,一边比一天热。
徐路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冲凉,乍见郭嘉从屋子里出来,一身湿漉漉地便迎了上去。
“先生,你起来啦?”
自从一年前的那一战,赵云当场斩了麹义,而郭嘉却也是直接昏在了当场。
本就是先天之疾,再是兵荒马乱中,谋人算计。
为得此战,他终究是耗了太多心神。
是而,这一场病,缠绵了足有大半年。
直到近些日子,人才精神些了。
这易京城里,没什么大夫,郭嘉只得凭着自己的经验抓药。
好在“久病成医”,虽是见效慢了些,但也好歹没有变得更糟。
徐路如今的身量已经比郭嘉高了许多,从一个半点大的毛头小孩,这一下,算是长开了。
健硕魁梧的身材,黑亮的肤色,脸上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那一双浓眉,倒是和徐庸越发得像了。
“徐路。”郭嘉唤他,“你长大了啊。”
徐路抓了抓脑袋,“嘿嘿”笑了两声:“先生,你却没怎么变啊,都不怎么显老啊。”
郭嘉不觉莞尔,佯怒道:“我本来就不老好不好?”
“是是是。先生一直很漂亮。哎哟!”徐路抱着脑袋,满院乱跑,一下撞到了一人的身上。
暮色下,那人面容朗朗,俊雅不失英武,刚毅不失洒脱。
一如初见,却又已不同初见。
郭嘉站在原地,桃花目盈盈,宛如夜星。
赵云快步上前,走近道:“今天过节,不如出去走走?”
“好。”
“我也要去!”徐路大叫着冲了过来。
易河边,难得见到的这么多的人群。
公孙瓒固守易京多年,除了亲近的使臣,旁人更是没有一人能够见其。
赵云在军中,时常听见属下调侃,说是自己来从军,却没想到,主公竟是只“王八”,缩在壳中,连脸都不曾露过。
徐路见河中浮着盏盏河灯,灯上是各种蜡塑。
“赵哥,今个儿是什么节啊?”
将夜未夜的天边,弦月和落日,相映成辉。
彤霞洒在河面,织起一圈一圈,波光粼粼。
三人身边,偶有女子经过,却是掩着嘴,咯咯笑着,走远了去。
“赵哥,刚刚那个姑娘在对我笑哎!”
仅剩一线的余晖忽然一闪,夜色立时凝起许多。
星空朗月,缀满霄汉。
郭嘉抬头,望着漫天星辰:“传说,七夕之日,天下的喜鹊都会去搭那一条鹊桥。”郭嘉看向赵云,“子龙,你信不信这样一个传说?”
赵云道:“无论相隔多远,多久,牛郎织女终是还会再见,美丽的传说,想是天下间的情人们都会信的吧,不然,这传说,又岂会流传千年?”
郭嘉低头:“是么?”
“怎么,奉孝不信?”
郭嘉扯出一抹笑容,笑中有着几分涩意。
嘉自然是信的,否则,又怎会越过黄泉,辗转死生。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徐路在前后乱蹦跶。
徐路又不知从哪里蹦回来说:“赵哥,我在那边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