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贺琮坐黎北晏旁边,黎北晏很不舒服,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贺琮跟亲戚长辈敬酒,不时帮他夹菜,看见他只拿着筷子不动,喝酒的空挡低声说:“幺儿,你多少吃一点。”
语气难得有些讨好。
黎北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这样叫自己了,这个称呼他在山城听过,是叫最小最宠爱的儿子,或者很亲密的爱侣。他一个地道北方人,说这个词竟一点也不突兀,好像在心底埋了好多年,终于得见光日。
“我不想吃,想睡觉。”
下面很痛,黎北晏感觉又流血了,头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
贺琮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着站起来,“大家新年快乐,我再敬你们一杯。”他仰头干完,然后牵起黎北晏,“他不太舒服,我陪他上去休息。”
离席的时候他还算克制,不着痕迹地扶黎北晏慢慢走,等走出厨房还没进客厅,贺琮弯腰把他横抱起,黎北晏的头刚好靠在他心脏的地方。
下午黎北晏开始发烧,贺琮拿温度计量了,皱起眉,39度。
吃完布洛芬,伤口又上了一次药,没有之前疼了,黎北晏迷迷糊糊睡过去。贺琮一直守在旁边,拿湿毛巾擦他的手心和脖子。
中间黎家父母来过,贺琮压低声音和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就出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要黑不黑的,楼下又来了很多人,声音比白天更热闹。贺琮再次量了一次温度,低烧。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男人脸色不好,“阿姨煮了粥。”
黎北晏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拍在他脸上,没好气道:“你早干嘛去了?我哭着求你不要做,你偏不听!”
贺琮没躲,任他又抽了两下脸,黎北晏快被气死了。
“我爸和大哥到了,你下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身体再怎么不舒服,今天这个日子该尊的礼还是要做的。黎北晏穿好衣服下去,贺家的人正在屋外面停车。
黎北晏从大门出去,看到贺瑾从奥迪上下来,院子的大灯开着,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自从他外放后,已经很久没回过北京了。贺琮开口叫他,黎北晏也跟着喊,“大哥,新年好。”
贺瑾笑着走过来,现在他身居高位,笑容隐隐有上位者的味道了.
“北晏,新年快乐。”他伸手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黎北晏。
贺瑾离京几年,怕是忘记他已经毕业参加工作。黎北晏接过来,红包很厚,黎北晏有些迟疑地望向贺琮,看到他点点头,这才放心收下,“谢谢大哥!”
“乖了,你先进去。”贺瑾笑得很淡,侧过去对贺琮说:“你过来。”
进屋没多久,程夏端来一盘洗好的车厘子,黎北晏吃了两个,挺甜。
“贺琮没进来?”程夏吞了果肉,问。
“大哥有事找他。”
程夏冷哼,“大佬这会儿千万别手软。”
“啊?”
他得意道,“我找大佬告状了。”
要不是那个地方还痛,黎北晏估计听到得立马跳起来,什么叫找贺瑾告状了?贺琮今天对他做的混账事,贺瑾全部都知道了?
黎北晏想挖个坑把他埋起来。程夏该不会是被傅奕刺激傻了吧……
“干嘛这个表情,你以为大佬不知道自己弟弟对你的心思?当初你军训,贺琮申请去你学校当教官,还是他亲自批的。”
合着刚才他那红包是给弟弟恋人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贺瑾进来了,向黎北晏爸妈问完好,朝傅奕走去。贺琮在后面进来,嘴角被拳头揍了,肿的地方有淤青。
他阴着脸看程夏,后者笑着露出一副小白牙跑开了。
“兔崽子跑得还挺快。”贺琮咬牙道。
他离得近了,黎北晏才看见他嘴角有血丝,贺瑾不愧是部队出身,拳头实打实的硬。
贺琮去厨房把粥盛好端来,“你坐这儿把它吃完,我去叔和爸那里露个面。”
“你烦死了。”
贺琮没理会,转身走了贺家长辈们的几个小孩儿过来讨压岁钱,黎北晏不耐烦,在沙发上贺琮衣服里摸出钱包,拿了一叠现金发了。
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人,连院子都有男人们聚着抽烟,有小孩儿脱鞋跑到沙发上,当蹦床一样跳着。
人太多,黎北晏非常烦躁,偏又不能躲到楼上,必须出来露面。
晚餐还没开始,贺琮的钱包就已经被黎北晏发空了,只剩几张银行卡,和一张黎北晏跟他的合照。
很久了,照片都有些泛黄,黎北晏仔细看了下,那应该是他高考前拍的。那天贺琮从外地赶回来陪考,晚上带他出去吃饭,餐厅环境不错,贺琮打开手机前置揽着他拍了这张。
那个时候黎北晏没头没脑问贺琮,干嘛把照片洗出来放钱包里,男人抽着烟冷冷回道,我特么乐意。
其实仔细回想,总能发现端倪。和南屿在一起的那些年,贺琮虽然没直接表达,但也没有遮掩。他的行为,他隐忍不发的醋意,还有他每一次和黎北晏说话时的表情,可惜遇上黎北晏这个睁眼瞎,全都不当回事。
认真想想,贺琮喜欢上黎北晏,实在也太可怜了。
没多久贺琮又过来,没看见粥碗,问黎北晏吃了多少。被他一问,黎北晏的火气跟着就上来,“别管我,烦死了。”
身上不舒服,还非出来接待来拜年的客人,就这么一会儿,黎北晏脸都快笑僵了。
贺琮啧了一声,克制地闭了眼,再睁开,“马上开席了,你坐我旁边,再吃两口菜。”
黎北晏冲他翻了个白眼。
贺琮拿起放在衣服上的自己的钱包,看已经空了,又问,“钱够不够?”
“你为什么不多装点,我妈那边的小孩还没发。”
贺琮坐下拿手机出来,手指点几下,黎北晏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他转一笔钱过来。
“一会儿在手机上发红包。”
席上黎北晏依旧没吃什么东西,身上难受,吃不下。贺琮和客人们喝酒,端酒杯的时候侧过脸朝他说:“再吃点,嗯?”
明明知道他身体是什么情况,还一直让他吃,黎北晏要被贺琮气死。
“你好烦,不要再让我吃了。”黎北晏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加大,席上坐得近的人听到了,疑惑地望过来。
黎北晏只好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下席了。”
很想回屋睡觉,但大家都还在吃,宴席结束少不了打牌,黎北晏还得在人群里待一阵。
一想到本来今天自己该高高兴兴和大家一起,但因为贺琮那个禽兽,只能像个病号缩在角落,还不敢表现出半分不舒服的迹象,黎北晏就想咬人。
他放下筷子站起来打个招呼,下席了,把贺琮的声音甩在后面。
男人们好不容易把酒喝完,又去茶室打麻将,机麻“噼里啪啦”响着。人太多,茶室坐不下,其他人来客厅架起桌子,开始斗地主。
程夏下午打牌赢了很多钱,这会儿不想再打,挤过来剥砂糖柑吃。
黎北晏佩服他的胃容量,像个怎么装也装不满的口袋。有小孩儿撑不住困了,妈妈抱着上楼哄睡觉,稍大一点的孩子跑过来说吉利话,黎北晏点开微信,挨着发压岁钱。
程夏还想再吃块榴莲,傅奕沉着脸过来捉住他的手,“别吃了。”
他咂咂嘴,停下不动了,傅奕拿了程夏的外套,“时间很晚了,去跟贺叔叔和王阿姨说再见,回家休息。”
程夏跟着傅奕去找老爸老妈,陆陆续续有人带着孩子走了,黎北晏松口气,总算不用继续在这儿当吉祥物,可以上楼睡觉了。
有人开车过来,是接贺家父子的保镖,黎北晏乖乖和他们说再见,贺琮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他房间拿了围巾,伸手要牵他。
“一起回去。”
“……回哪儿?”黎北晏有些懵。
他接着说,“今天我要回家,不放心你一个人睡。”
黎北晏忍了一天,耐心全无,等贺家人开车走了,冲贺琮发火,“我就在自己家,哪儿也不去。”
贺琮一身酒气,喝多了眼角有些红,他闭了闭眼,“跟我回去,那里还要上药。”
“滚。”
烦死他了。
贺琮沉默,冷着脸一把搂住黎北晏的腰抗在肩头,打开门走到停车场,有保镖打开门,他把人放进去。
“要困了你就先睡,到了我抱你下去。”贺琮弯腰把安全带给黎北晏系上,再转到到另一边坐进来。
黎北晏累得没有力气反抗,随他去了,车里开了空调,他头昏昏沉沉的,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贺琮头靠着车垫,眼睛闭着,替黎北晏招呼客人,他喝了一天酒,眉间有些疲惫。
黎北晏忍不住问他,“贺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贺琮仍闭着眼,没什么情绪,淡淡地说:“不知道。”
啧……没意思。
黎北晏把视线偏开,听到贺琮继续说:“你走不快,跳不高,也没有多好看。”
“那你为什么在乎我?”
“因为你是我的,所以我在乎你。”
脸上突然烧得厉害,黎北晏摸了摸,发现自己竟然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