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某一,你有没有发觉你左右脸不对称。
他说:那肯定有点儿。
我说:所以头型两侧,也是不完全对称的。
他说:那不会!
他坚持要我给他剪得完美对称。
完美对称!
这是我的死穴!
我左边推推,右边推推,一会儿弓腿,一会儿哈腰,像在做第八套广播体操。而且,广播体操的广播开启了循环模式。
我就像第一次上手术台就操作了太久的医生,又碰上从麻醉中醒来乱提要求的病人,心态有点儿崩了。
我已经无法集中精力了,我想起那个给两只小熊分奶酪的狐狸。它可能最初不是想独吞的,它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就是没法把两块奶酪咬成一般大小。那两只该死的小熊也是,有狐狸可以吃,还吃什么奶酪呢!
终于,我下定决心,给出某一最终治疗方案:头顶的长度保不住了,只能都推成15毫米,这样后脑勺和两侧9毫米,中间用12毫米过度,可以整齐又自然!
他认真考虑了一番,总算是接受了,他说他没理过这么短的头发。
总算理好了,我说我要走了。
他打开冰箱让我喝瓶元气森林,我说无糖没法让我恢复元气,就拿了酸奶要走人。
他说:等等,我洗个澡,一会儿吹干了,你再找找齐。
我想哭了!
第5章
record 5
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来。
他还有心情哼歌。
我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喝酸奶。
听见浴室的水声渐渐变小、渐渐变大、又渐渐变小……
我打量着客厅空置的家具,乱放的东西,落灰的窗台,突然发现有雨点落到玻璃窗上——我猛然想起——家里还晾着被子!
虽然夏天没被子也能对付过去,但湿了就很难处理。
这时候往回赶肯定是来不及了,想问问隔壁邻居帮忙,但打开微信,又犹豫了——这样一来,我就要把门锁的密码告诉他。
权衡利弊,我还是忍了。开始在淘宝上浏览被子。
有几分钟没关注浴室的动静,突然听到某一叫我,让我帮他拿条短裤。
我说:你不是穿着衣服进去的吗?
他说:上面有头发茬。
只好到他卧室,卧室居然还算整洁,打开衣橱最上面有条篮球裤,就拿了出来,他从浴室探出身子接过去。
当然的,看到了他白花花的臂膀和胸肌,一瞬间心里想的是这人长这么高怎么还这么白?
高和白,当然没有关系。矮和黑,也不是缺点。但心里实打实的有点儿嫉妒。
刚进公司那会儿,就有注意到某一的身材。因为他实在太高太扎眼了,而且对于他的身高来说,难得的是身材还很匀称,形态上就更显得有优势。同事们公认他是整栋写字楼里最靓的仔,仿佛公共财产,任何人欣赏他都正大光明。
但也许是柠檬精作祟,我觉得他被过誉了。(过誉好像是自谦来着)
我既羡慕他基因的优秀,又私以为长得太白太端正很乏味,并不是我的菜。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就更缺少了我所幻想中的那种感jio。
可是,就算不是我的菜,就这么白花花的摆在我面前,也还是有一丁点儿撩。就像很多演员,一开始并没觉得怎么样,但架不住天天推送他们的图片、新闻到你眼前,你总归能发现他们身上有闪光点啊,谁没有呢?
某一穿着篮球裤就出来了。
我开始觉得他是有点儿故意在逗我,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来公司都这么久了,他如果真对我有啥想法,为什么偏偏最近,也就是从上次聚餐开始,才对我表现出兴趣呢?确实,我因为工作职位变化,也就这大半年跟他在工作上的交集渐渐多起来,但这个理由并不够充分。肯定有更关键的原因,比如,是不是我最近突然变帅了?
我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某一已经把头发吹干了,正在臭美的照镜子,沾沾自喜的说:我短发看起来还挺精神吼。
我在沙发上说:一般人留短发都精神的。
他说:你来看看我后面齐不齐。
我伸伸脖子,敷衍的说:很齐。
他就走到我面前,我从手机里一抬头,差点要撞上他小腹。这种炫腹的操作,有点儿油,而且腹肌又不是很明显。
更油的是,他说:你踩沙发上,看看我头顶齐不齐。
我说:我不想。
他说:那你去镜子前面帮我看看?
算了,我就站沙发上,看看他头顶,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出哪里不齐,倒是闻到了洗发水的茉莉香气。脚下踩着沙发不稳,深一下,浅一下,让我在这一米九的荷尔蒙近前,忍不住有点儿心猿意马。我只是个看书多想法多却没有实践经验的处男啊!
他对头发认可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窗外的雨下得雾气氤氲。
打伞肯定会湿,而他的雨披刚才理发用完就扔在浴室里了。
某一说再等等,雨小一些,他就开车送我回家,我想想也只能这样。
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一瓶酸奶显然是不够用的。
某一家里存货太少,一点儿也没有疫情中该有的样子,翻到冻干面和鸡蛋,就煮了面吃。
我看到他烧水壶里有些水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鸡蛋壳扔进去烧水简单除了下水垢。
某一对我的居家小妙招产生了好奇,从化学角度分析原因,我说我只是个上知乎的文科生。
又看到他的空调显示尘满。
他说最近刚找师傅洗过。
我就按了下遥控器上的数显,让尘满的灯灭了。
他说我好像在四处找他家的bug。
我只是眼睛看到了、手就忍不住,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喜欢闭目养神。
雨越下越大。
我觉得某一应该开车了,但这家伙说停车位离楼下有很长距离,要再等等。
就——等到天都黑了。
雨天特别堵,我盘算着他开车送我回去再回来,大概要三个小时,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可是雨也是确实下得大,楼下地面的积水已经泛起了浪花。
某一欠揍的说:我特喜欢雨天待在家里,享受与世隔绝的感觉。
我说:我如果在家,我也喜欢呢。
他说:你在我这住一晚得了,应该很有意思。
我???
他说:就像上学时住宿那种感觉。我有个室友就跟你特像,卫生杂活全他一手包办。
还给我讲他上学时候的趣事,勾起了一丝我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留宿也没什么大不了。
去年的我,还在孤僻独处的道路上阔步前行。但今年以来,明显发觉到自己对人际关系有了一些需要,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明知道留宿也不会发生什么,但作为大龄单身处男,也有点儿不着边际的幻想。
唯一顾虑的是,我睡眠质量不好,跟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可能会紧张,夜里大概会多跑几次卫生间。
就这么思来想去,虽然没做出明确决定,但任由时间消耗,回家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最后,隔壁的邻居发来语音,说他已经帮我把被子从阳台上用杆子挑过去了,但他回来得晚,被子已经湿了。
某一听到语音,又热情的挽留了我一番,我觉得恭敬不如从命吧,管他是真心留我还是假装客套,反正是为帮他来的,赶上这阴雨连绵的天气,留宿不算过分。
打定主意住下,某一愉快的订了菠萝披萨。
一边吃披萨,一边看电锯惊魂。
他说他是电锯系列的铁粉。
我一开始觉得他心理变态,但看着吃着,克服了最初的进食障碍,倒也还香。
第6章
record 6
某一家里其实有两间卧室。
他现在住的是主卧,次卧里没有床,但能隐约看到曾经有过床的痕迹。现在是放了卧推架和杠铃。白色墙壁上有脏兮兮的大脚印子。窗台上放着几盆要死不活的花。连好养的绿萝都枯萎了,某一说他浇过水了。不过显然他浇得方式不对,他可能是对绿萝和仙人球浇了同样分量的水,结果一个快渴死,一个快淹死。
我掐了掐绿萝的黄叶,把它搬到阳台上补水。
从阳台看外面的雨雾和朦胧的高楼,脑袋瞬间清静下来。
觉得自己不该再摆弄花草了,到别人家来收拾东西也许是好心也许是多事,我要适可而止。(不过某一家是有些疏于打理,除了他自己那间卧室还算整洁,其余房间都像废墟)
我跟某一说我去冲个澡,然后听会儿小说酝酿一下睡意。
他说他还要再玩一会儿游戏。
我想我最好能先睡着。就像宿舍里最晚上床的人要关灯一样,万一他有什么想法,也请他自己去斟酌。即使我拿出勇气留宿在陌生男人的家里,在危险的边缘无知尝试,我也终究是回避型人格,就把主动权交给他好了。
某一的床很大,目测是一米五乘两米的。
铺着灰色的夹棉床笠,床品外面只有一套,某一从衣橱里单独拎出枕头和空调被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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