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陆召深吸一口气,两手往兜里一插,“洛丘河,你负责带他下来吃早饭。”
“好的陆总。”洛丘河皱着一张脸应承下来。等陆召走后,他半蹲在我边上说着对不起,“裴老师,我昨天……”
我瞥了他一眼,“怎么?给我轮椅守夜守了一晚?”
洛丘河连忙用指关节抵着自己眼下的青色,心累一般地叹了口气。
我点了下他的肩,“别跟金毛一样蹲我边上。不怪你。”
洛丘河如释重负一般说了句谢谢。
回程的一路,与来时一样。
陆召垂眸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我,表情有些微妙:“嘶——修然,你忽然这么乖乖就范,我都有些没底了。”
我冷笑一声,“陆总可真难伺候。”
“那倒没有。”陆召道,“我就是怕你想到对付我的方法,是顺着我。这般顺心顺意让我无处下手。”
很显然,我就是这般想的。毕竟我曾经自己都是个无赖,最是知道……对付无赖就两条路,一、比无赖更无赖,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此路不通。二、不予理睬,让无赖自由发挥,我自巍峨不动。
但我忘了一件事,陆召师承鄙人……
于是我听到那人笑着贴着我的耳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贪得无厌呐,毕竟,你的顺从和沉默,在我看来是对我的默许。”
这就很要命。
因为这话也是我说的……我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把我说得话放心上,一字一句学得如此有模有样。
我无力反驳,只能憋闷着一口气假寐来度过这一路的煎熬。陆召逞了口舌之快,不进反退,老老实实闭上嘴靠着我睡。昨天一夜他都守着我,碎片式地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想来也是疲累不堪。
安静下来的陆召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很久之前,我们就是这般依靠着彼此睡去,沉入各自的噩梦中。
多希望一觉醒来,一切能够恢复如常。
“裴修然,你在看我。”陆召没睁眼,嘴角带着点笑意地说道。
“陆总醒了就麻烦把头收回去。”我顶了一下肩,等他的脑袋移开,才稍稍松了点脊背。
陆召眼神饶有兴致地黏在我身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出差那么多天,我的车却还没送回来……
“啊,您的车刚好到了保养的时间,顺便就替您送去全车保养了。应该过两天就能取车了。”洛丘河解释道。
陆召靠着车门,“那这几天,我来接你上下班。”
“不用!”
但陆召显然屏蔽了我的拒绝,对我挑了下眉峰,“后天见啊修然~”他猫腰钻进车里,还不忘摇下车窗对我说,“别想着提早走,否则洛丘河又得五点等在你家楼下,你心疼心疼他。”
陆召到底怎么能这么无耻!把外人扯进来压我。
“裴老师……”洛·池鱼卑微地看向我。
我大力转动轮圈,只想和陆召离得越远越好。
在家修整了一天,长达一周的出差让这幅本就不怎样的身体变得极为疲惫,我几乎躺在床上没怎么动弹。只比尸体多一口气。
老高本来想要让我多休两天,不用着急去上班。被我拒绝了。老高也知道我的性子,没再多劝。
隔日陆召掐着时间到了我家楼下,接我上班。我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避免和他的任何交流及接触。
“你为什么跟上来?”我皱眉。
“这么凶做什么?”陆召在电梯的镜面里对我笑,“我可是雇主,找老高谈点工作上的事总行吧?”他弯下一点腰,凑近了一些道,“就这么草木皆兵?”
我不知道他说找老高是真是假,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是正中靶心。因为连我自己都可悲地发现,我似乎已经陷入了陆召的节奏里,总以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和我有关。
不是我自恋,而是他步步为营,给我下了层层圈套。等我反应过来,思维已经变得很陆召了。
我紧握着轮圈,几乎有了想要落跑的心。
“裴总监,”公司前台见到我先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向坐在前台沙发上的一位先生道,“您好,这位就是我们裴总监。”
那人看着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顶着一张不怎么匹配的娃娃脸,倒是有些意外的可爱。那人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到我后莫名就兴奋了起来,“原来是你!?”
“你们认识?”比我更先出声的是陆召。
但那人完全没理会陆召,朝着我就走了过来,挠着头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真巧啊,没想到……”这人光顾笑,话都没说完。
我拧眉,“没想到什么?我们……认识?”
“我,”那人指着自己,“就是我撞了你的车!”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让他能如此自信地说出来。
“看,我就说你错怪我了。”陆召走到我边上,“我说不是我撞的,你还不信。”
“是我是我。”那人承认得很是积极,“我还给你留了字条,让你看到后打电话给我,我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到,只能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眼睛往我的轮椅上看了一眼,我也就懂了。我那个车位是残疾人车位,比较特殊一点,去楼里的物业查一下,不难查到。
“这位王先生等您好几天了。”前台说。
“非常不好意思,我前些日子出差去了。”我解释着,“我当时以为车……”是陆召撞的……
“总之,车已经被陆……被送去修了。保险公司也会做相应的理赔,您就不必在意了。”我将陆召的名字全都自动屏蔽。
“那不行那不行,我撞得我得负责到底。”那人一下蹲到了我面前,我条件反射地往后拨了一下轮圈,怕磕碰到他。
“你还记得我吗?”
“你车坏了,这两天怎么上下班?”
“有人接送你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接你上下班。”
这人一股脑问我一堆,我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但他这积极的态度,和莫名的自来熟让我很是头疼。
倒是一旁的陆召有了动作,他冷着脸,往我身前移了一步。
“他显然不记得你。”
“他上下班有我接送,不用你操心。”
“另外,你……”
我抢在陆召之前开口,“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记不得了,您是……?”
那人站起来,非常自然地迎着陆召的目光,扯了扯自己皱了的西装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王定安。”说着他看向我,又挂上极为阳光的笑,“我们见过的!你还给了我一杯热巧克力!”
我眼皮一跳,果然……陆召扭头看向我,一字一句:“热、巧、克、力?”
王定安……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更精准的踩雷了。
第13章 热巧克力
跟王定安的相遇,在他眼里似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对于我而言,只是一场萍水相逢。平淡得几乎很难从记忆里翻找出来。
那是我受伤一年多,还在接受心理治疗。那天便是从心理咨询室治疗出来。
是个潮湿的冬季雨天,我腰背很是难受,泛着细细密密的隐痛,手覆在腰后甚至能感觉到僵冷的肌肉在抽动。当时我刚学会开车,不敢就这么贸然上路,所以进到了一旁的咖啡馆,想等痛消下去了之后再离开。
我受伤之后喝过一次咖啡,□□没让我清醒多少,倒是让我心悸了一番。吓得席子差点当场压着我去医院。之后我便不敢再喝了。其实以前我也并不爱喝咖啡,我这人嗜甜,除非加两泵糖,否则对我来说便是苦的。
但是陆召爱喝。还爱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有次夏天,我上完课回到租的地方,热得直接拿起陆召手边带冰的饮料猛灌了一口。我以为那乌漆嘛黑的是可乐……
看我要往外吐,陆召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咽下去。”
我被苦得鼻子都发酸,拼命摇头求饶。陆召坏笑地看着我,“自己要喝的,咽下去。”看着我喉结窜动,他才满意地撤开手,“我这可是辛苦弄的冷萃。”
我扇着发苦的舌头,“糖,老大有没有糖,给我颗。”我这人皮起来就喜欢乱喊,一会儿老大,一会儿哥,再下次就喊大佬,哪天高兴了还会喊他宝贝儿。
变着法的乱叫试图引起陆召的注意。
糖这种东西,显然陆召不会有,跟他气质不符。我还得靠自己。胡乱在桌上翻了一通,最后是那人从后面欺近上来,板着我的下巴,跟我接了一个发苦的吻。
吻完这人还挺得意地眯着他的桃花眼对我说:“挺甜的。”
再后来,我开始给陆召安利可可饮品,冬天喝热巧暖身暖胃暖心,甜的很。夏天弄成冰可可,一杯下去身心舒畅。
“裴修然,你不觉得腻?”
“陆召,那你不觉得黑咖啡太苦吗?”
在一番拉扯后,我们说好一换一。我尝试他的黑咖啡,他尝试我的冰可可。结果显而易见,我自讨苦吃,苦得脸都皱了,一直苦到胃里。当晚饭都没吃,半夜便开始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