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第一次婚姻稍稍有点不同。”
江荣华的第一次婚姻也只有五年,但不同的是,婚姻终结是因发妻的自杀身亡。那时候他已经婚内出轨,女方怀了他的骨肉,也就是二儿子,江洋。
海洋泉水,凝聚成江河。江荣华一定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的家族,会在一夜之间,千金散尽,血流成河。
“这个江洋的妻子……林想容,她和江海是什么关系?”许乘月在搜索着科学类期刊杂志,突然看到几个有点眼熟的姓名。
“江海?江家的大儿子啊,七年前因为交通事故变成了植物人,现在在金平医院住着呢。”顾云风一把摘下眼罩,睁大双眼看着许乘月,对方正开着编辑器写一段代码,手背上还扎着针。
“可惜了,他没我幸运。”他停下敲击键盘的指尖,缓缓说。
“人各有命。”顾云风将眼罩放进抽屉里,抬手遮了下光,挡住刺眼的阳光:“明天我要去趟金平医院,去看看这个江海,希望不会打扰到他。”
许乘月抬头看着他,缓缓地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的柜子上。他轻轻扯下手背上的针,按住胶带望着见底的输液瓶:“这是最后一瓶药水了,下午就去办出院手续,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还有几天才能出院吗?”
“这里太无聊了。”许乘月从病床上下来,穿着宽松灰白格的长裤长袖,戴上眼镜眼眸清亮:“跟你一起工作有意思多了。”
“真感人。”顾云风感激地看着他:“我就喜欢热爱工作的人。”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到顾云风旁边,蜷缩在沙发上。屏幕上的编辑器已经关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篇全英文的文章,看起来像是刊登在杂志上的论文。
“你看这篇刊登在《nature》上的论文,署名三个人,第一位是普林斯顿生物医学系的教授timsil,第二三位一看姓名就是华人,读起来刚好是江海和林想容。”他圈出三个署名:“这篇文章的发表时间是2011年九月,题目叫做……通过神经假体实现的人工神经机器人?”
顾云风刚把脸凑过去用自己快忘光的英语努力理解文章的内容,一听到他说‘神经假体’这个词,猛地手一抖,扭头就撞上许教授的眼镜。
这和王医生所说的,许乘月脑内引起排异反应的神经假体是一回事吗?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脸发烫,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问:“神经假体在医学上用的多吗?”
“当然多。”许乘月捡起掉地上的眼镜重新戴好,“比如人工耳蜗,就是听觉神经假体,用途非常广泛,这文章上面介绍了挺多,你可以了解一下。”
刚刚他莫名捏了把汗,听他这么一说又稍稍放下心来。
许乘月见他看不懂,只好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文章内容:“这篇文里说的人工神经机器人,也只是作者的一种设想,作者将自己的设想分了三个层次,第一层是连接单个人造神经元和实际神经元,实现信息传递功能;然后通过神经元的适应性机制,实现集群功能;最后将人工设备直接连接部分神经组织,就能达成组织器官的复杂功能。”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指着一堆堆他完全看不懂的专业术语问:“那这个设想中的机器人,十几年后的现在有实现吗?”
“有实验室在研究,但目前还没听说有成功的。”许乘月把电脑放到他手里,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水,他师弟谢屿安所在的智因科技,几年前就开始这个课题的研究了。研究的重心在神经组织连接的人工设备上,这个人工设备需要极高的智能化,从而逐步代替大脑的作用。不过这属于极为机密的项目,进展怎样他也不太清楚。
“那这林想容也是个才女啊,她怎么就甘心嫁给江洋还做了全职太太?”顾云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么说,她和江海也算是师兄妹了。”
“应该不甘心吧,但有什么办法呢。”
有的学科就是这样,要么一条路走到底一直深造,要么,只能改行。他握着保温杯接了这次住院的最后一次水,“在国内生物这一行,本来就是用爱发电,通过讲理想讲情怀去推动学科发展了。”
很少有人会日复一日地去追寻回报极低的理想,江海和林想容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深造,在权威杂志上刊登文章,不过是因为他们有着坚实的经济基础,能无惧更多人所要面对的生存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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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平区刑侦队又迎来了新一轮的繁荣景象。
灭门惨案,金融犯罪,最后的晚餐,血腥人肉。不到半天时间,媒体就引爆了相关话题。顾云风还没走进刑侦队的大门,老远就看见门口围了一堆媒体记者。
这案子居然这么吸引眼球……他暗戳戳地从后门溜了进去,想起来死者之一的江洋可是南浦市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和娱乐圈的花花草草们还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也难怪媒体们一窝蜂地跑来,前几天刚巧荣华生物被立案调查,人还没抓进去全家就被虐杀惨死。
确实挺吸引眼球。
“文昕,联系到林想容了吗?她什么时候回国。”顾云风大步向前走去,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径直走进办公室里。
“顾队!”她应了一声:“已经联系到了,明天就回来。”
“尸检报告呢?”
“额……徐法医说,明天才能出来。”
“那江家别墅的监控调出来没?”他糟心地皱着眉头:“不会也没有调好吧?”
“调是调了……”她小声地说:“但是没有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他停下来:“监控坏了?”
“从八月八号开始,供电局就停止给江家供电了。”发际线一路向上的秦维走过来,嘴里叼着根点燃的烟,烟味充斥了办公室。
不止是秦维,其他人也都渐渐发现,顾云风最近已经不再介意他们当着自己面抽烟了,也不知道他这多年的心病怎么就突然被治愈了。
“这不是江荣华被调查了嘛。”老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而且前段时间他们一家就上了法院的失信名单,这供电公司一接到通知,就把他家电给断了。”
“卧槽,他们这执行力……”他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对方,吞下本来想说的话:“真是雷厉风行。”
“这……其实也不能怪人家供电公司。”文昕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解释着。她今天还专门找了下供电公司,对方趾高气昂地说着是按法院判决办事,要讨说法就找法院去。
她也很无奈啊,人家毕竟也没错。
“算了,说说那个林想容。”顾云风懒得再纠结这个事情,他倒是对这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很感兴趣,来之前去南浦市的几个相关派出所打听了情况。
“她曾经因为家暴而多次报案,但最后都没立案。”顾云风拿过一叠有厚度的资料和笔录,重重拍在办公桌上:“这些是她最近五年来的报案记录,你们看看,总共二十次,其中有十三次是在最近两年发生的。”
他摊开最上面一份笔录,时间是七月六日,就在江洋被杀的一个月前。笔录中详细记录了林想容此次被家暴的细节,左臂疑似粉碎性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她也因此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七月二十八日,她在伤没完全好的情况下办理出院手续,第二天就飞到欧洲旅行。”他指着笔录上的时间停顿了下:“刚好避开了江家的灭门案。”
第39章
刚踏进家门, 顾云风就接到了应西子的电话。
“顾警官!!!乘月怎么提前出院了!!!”
她第一次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跟自己打电话, 他赶紧调小音量, 喝一口水, 好声好气地安慰她:“许教授想提前出院我也拦不了啊, 况且他病好了,呆在医院也难受,对不对,大小姐。”
“你是急着让他帮你干活吧。”
“喂喂,不能冤枉人啊。”他对天发誓,自己真没这意思。况且要出院的是许乘月,他又不是许教授的监护人更不是家属, 莫名其妙被兴师问罪有点过分啊。
“不过也没几天了。”应西子叹了口气:“如果乘月有什么闪失, 找你算账。”
“行行行……出了问题我负责。”顾云风满头黑线地答应着, 他这会儿很疲惫只想休息, 嘴上答应着然后赶紧挂了电话。
他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说类似的话了, 很神奇的是,为什么每次许乘月一有点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负责?关键是最近他的事还特别多,私人医生不够,还应该请个私人保镖吧?
也不知道牵涉进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中, 每天都带给你惊吓和刺激。
他闭上眼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想, 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十几分钟才重新坐起来,久违地拿起一本书,也没看, 就那么拿着发呆。从他开始工作后,需要想的东西越来越多,要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大。精神上的坚定和冷静,就成为了生活中的制胜法宝。
顾云风打开灯,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低头看到许乘月发了个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