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晚低着头和孩子玩的正起劲，完全没发觉宋凉眉头紧蹙，额头疼出了一层汗。忍无可忍，他捉住欧阳晚跳动在他腹上的手。“玩够了吗？”声音不大，却足够表达他的怒气。
“我……你醒了……”欧阳晚赶紧收回手，他抬起头就发现宋凉一脸的汗，嘴唇也因疼痛有些发白。
“很痛吗？”他着急地用袖子去擦他脸。“对不起，我看到它动了很开心，就没注意到。”他满是内疚。
宋凉吃力地半起身靠在床头，他右手不停地在腹上打着圈，却一点用都没有。埋着头抑制那快逸出口的呼通，他忍不住腹诽，大概是怀了只猴子，上窜下跳地。
欧阳晚着实被这情况吓到了，他慌乱地半跪在他旁边。宋凉疼的脸色发白，手上更是青筋暴起。
欧阳晚不敢去触碰那人，他手心紧张地都是汗。直到宋凉疼过这阵卸下力气，他才上前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凉疲惫地不想答话了。欧阳晚在他身后加了个抱枕，转身去浴室打了盆温水过来。仔细擦拭掉那些汗迹，拢了拢他身上的薄被。
“你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早饭，有事喊我。”欧阳晚快速收拾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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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厨房才是他的天地。平底锅里两颗煎蛋形态饱满、色泽金黄，砂锅里黑米粥散发出甜甜的香气，面包机里两块面包恰好跳了上来。
锋利的水果刀倒映出他同样锐利的眼睛，几番手起刀落，面前的香蕉，苹果，哈密瓜都成了小块，一份水果拼盘成型。
一切都恰到好处！他眉毛愉悦地上扬，perfect……
他哼着轻快的曲调，拍拍手，掸掸身上，深藏功与名。拉开厨房的玻璃门，就直直对上了那双暗如长夜的眸子。
他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稳住身子像个孩子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领导检查一样慌张。不，领导检查他都没这么慌张过。
“要我帮忙吗？”宋凉看着他。
“啊？不用不用，我已经弄好了，你去坐着，我马上端出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自己那副傻样都被宋凉看到了，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帮你吧。”宋凉朝着他走过来。
欧阳晚轻扶住他，“油烟味重，你别进去。”
一个很平常的清晨，一餐很平常的早饭，一种很平凡的生活。不同之处是，眼前的人是欧阳晚，那个他藏在心底的男孩子。
也许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特别的人，你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愿意付出所有，去交换和他最平常的点滴。
正如此时此刻，一张一米宽的桌子，相对而坐，就是最好的幸福。
欧阳晚一边喝粥一边偷偷观察着宋凉。今天那人胃口好像不错，他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然而看到宋凉左手和左臂上的绷带，神色倏忽黯淡下来，他坐直身子开口，“宋凉。”
“嗯？”宋凉放下勺子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为我挡枪，不要让自己受伤。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和我说，我可以为你分担。”他坐的笔直，看上去有些拘谨却掷地有声。“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们，所以，试着依赖我可以吗？”
宋凉无声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他说的话。他神色变换几番，终于是读懂了背后的意思。他略低头搅了搅那碗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欧阳晚几乎是当场石化，那话还真不是因为孩子。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绝不是小豆芽的事情。宋凉会错了意，他也没勇气再说一次，硬着头皮接过话。“嗯。”
他感觉气氛尴尬起来，只能赶紧岔开话题，“宋凉，你以后怎么打算的？离婚后你准备怎么过？”
汤匙脱手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宋凉有些慌乱。“欧阳晚，孩子的抚养权归我可以吗？你想看孩子随时可以过来。”他看似正常地叉了块哈密瓜，话里却隐约透出一股恳切。
宋凉在求他吗？这个认知让欧阳晚一阵惶恐。印象中宋凉总是清冷无惧的，这不像宋凉，或许，他也不曾真的了解这个男人。不过牵扯到小豆芽的事，他也不想让步，他埋头喝了口粥，想了想抬起头来，“不然我们一起养？”
“嗯？”宋凉闻言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宋凉，我也不想失去孩子抚养权。”欧阳晚认真地说出他真是的想法。
“欧阳晚，你以后可以和别人再生，何必一定要和我抢这个孩子。”刚才还是一派和气的餐桌一时间暗流涌动，宋凉的目光透着股狠厉，但那股狠厉之下是他藏着的恐惧。
“你别生气。”欧阳晚一瞬有些泄气，好歹他活了二十多年，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身份地位算起来比起宋凉可能还要高出些。可是在宋凉面前，总是猛虎变家犬，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不过委屈啥呀，还不是他自己愿意受这委屈。
还能怎么办？这算是彻底栽了……
未来那个离婚后的他，应该也不会再和别人生下孩子了，小豆芽可能就是欧阳家唯一的子嗣，就算他不要抚养权，他父母怎么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大概要被父母戳着脊梁骨数落。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宋凉旁边坐下，“我可以不要抚养权，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宋凉一瞬又成了那个纵横商场的总裁，此刻在他眼前的也不再是欧阳晚，而是一个商人——欧阳先生。
“我想想啊，”欧阳晚指尖轻敲桌沿，在快速组织自己的语言。
“你慢慢想，除了孩子的抚养权，别的都可以。”宋凉不紧不慢地喝着粥。
“第一，不准让自己受伤，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我不想再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第二，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按时吃饭早点睡觉，累了就休息，有事我给你撑着，你要相信我，我能护好你的。”他偏头看着宋凉，很郑重很郑重。
没有想到欧阳晚会提这种条件，宋凉诧异地很，不过还是尽力让自己理智下来。“第一个条件，我只能答应你尽量不让自己受伤，我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有些时候是避免不了的。第二个条件，嗯……可以答应。”
“好吧。”欧阳晚低应一声，似乎是又妥协了，不妥协也不行的，他向来对宋凉束手无措。“那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我还没想好，等我以后想好了就告诉你。”
“嗯，记账上了。”欧阳晚应下，不过他做梦都不曾想到，他会因为这个而失去宋凉。
没人能预料未来，所以这世间才有那么多的悔恨和不甘。
第二十九章 孤影
头顶的灯泡投射出暗黄色的光晕，朱红色的圆桌上零散放着几瓶新开的威士忌，透明的高脚杯两盏，还是满盈的没有动过。
桌子两侧分别坐着一个男人，一个浅蓝色上衣搭配着白色阔腿裤，干净舒适。另一个则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像是特地剪了块夜幕做的衣裳。只是两人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
“我一直很好奇你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十年弹指一挥间，我连你的真声都没听过。”一人轻轻开口，苦涩中夹杂了一丝释然。
“所以你该庆幸，不然你活不到今日。”另一人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来。
“我真的累了，那些证据你想公布就公布吧，我不在乎了。”张扬垂了垂眸，眼里都是难言的痛楚。现在他真的一无所有了，那些他曾经珍视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人彻底毁灭。他心里的那些光和温暖，也都彻底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吧。
“连你弟弟你都不在乎了？”男人像是胜券在握，变声器里传出机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滑稽，但背后的威胁感却不容忽视。
“阿凉会保护好他，我相信他。”张扬拿起酒杯，一口饮到了底，他眼底染了些许迷离。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握着他的把柄，可他已经不想听他的了。
十年了，他一直被迫听他的话可是到头来有什么用呢，他的生活一团乱麻，兄弟不能照顾，朋友不能并肩，这世上他最重要的的东西，都在离他远去。
“那宋凉呢？你也不在乎了？”男人笑笑抬手又给他斟了一杯酒。
“堂主，你是喜欢我吗？”张扬不答反问，“这十年，你派人跟踪我，监视我，却从未让我染指过什么人命。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张扬扶了扶额头，两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你……”男人顿了一会，气势不知怎的弱了几分。“上次在Z市你为什么救我？”这种问题原不是他这个心狠手辣，万人唾弃的恶人该问的，可他就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那天层层追捕之下，若不是张扬偷偷地带他躲藏，他一定会被青斧帮抓住。可张扬为什么要救他，他明明痛恨他，厌恶他，看不起他。他有时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死了，最开心的会是他吧。
可是困境中那张脸那么值得信任，他不假思索地跟上他的脚步。如果某天死在这人身边，倒也是件幸事吧。流年悠悠，一路踏血而来，他有些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