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曜点开的新闻,背景的轰响骇人至极,正是楼层倒塌的重播,衬得他眉眼凌厉,语气却和缓些许:“商讨?你们什么时候能给出方案?”
经理支支吾吾,心知肚明,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要想挽回将是多么困难的事。
出事的是宏景地产旗下的风华苑,作为商品房连没交付都没多久,业主还没入住,一整栋楼就塌掉了,且其余几栋出现不同层次的裂纹,漏水,堪比危房。塌落现场更是被市电视台报道,上千万镜城市民看见,不止宏景危在旦夕,甚至连作为合作方的顾氏也将会被牵连。
经理看向屏幕,主位上的顾风曜意气风发,在他手下做事几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性格,经理硬着头皮:“现在就可以!顾氏派出律师团起诉宏景,当务之急是先将我们择出去,我们不能被宏景拉着共沉沦。”
顾风曜轻叩桌面,淡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全面暂停和石家的合作,另外——”他语气一沉:“给我查出来,顾氏提供给宏景的原材料,其中一千二百六十根是研究院研制的晶钢,而据我所知,倒塌的楼层里根本没有发现,是谁扣掉了?”
“督督——”
敲门声响起,下一刻,门扉打开,顾千欢歪了歪头,和他对视,一面取出花瓶里的花束,顾风曜一心二用,边讨论边状似无意地看他。
青年踮起脚尖,像只灵巧的猫咪,顾风曜唇边泛起笑意,再说话时,语气和缓不少,不少人隐隐察觉到,有人问出声。
顾风曜:“家养的小猫。”
*
石家焦头烂额,宏景正是他们家的公司,突然出此变故,石父石母已经争执起来。
石演只是个富二代,最擅长只有画画,关于公司,关于宏景,他一窍不通,也根本听不懂两人争辩话题,可他想起之前的事,白着脸身体颤抖:“爸,妈,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异常被两人看见:“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石演张了张嘴,嗫嚅道:“我之前,不小心得罪了顾风曜。”
当天冒着大雨,石家求上顾家。
半个小时后,石信宏才从里面出来,眼神颓败,腰背耸塌,一天之内,他似是生生苍老了十多岁。
洋房里,顾风曜结束会议,想到昨夜的情境,他翘起唇角,还不够。
出门却见顾千欢手里拿着一大束百合花,洁白的花朵打蔫,从直挺的萼片处低垂,被他分成十几束花枝,用皮筋箍紧,身侧摆着几桶清水。
看见他之后,顾千欢眼里燃起亮晶晶的光彩,如同缀满繁星的夜空:“顾先生,你忙完了?”
他说着挽起长袖,露出一截冷白纤细的手臂,从花枝到花瓣,全部浸没在清水里,顾风曜眉心轻蹙,加快步子:“你在干什么?”
他一把拽起青年的手,眨眼功夫,柔软的手指已经冷得像块冰。
第12章
顾千欢被他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眸,像是受惊的小兽。刺骨的水珠沿着指骨滑落,顾千欢蜷缩手指,掌心里指腹相互摩擦,细微的电流在皮肤表层流淌。
他默默垂下眼睫,声音轻柔:“我在醒花。之前不是说百合花打蔫了吗?醒一醒就好了。”
顾风曜挑眉,还是第一次听到醒花,跟着青年视线,桶中浸没一整束百合,隔水看花,它清透的水中安静盛放。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最终落在青年侧脸上,棉质的睡衣衬出柔软的轮廓,他心中一动,抚上青年眉眼:“喜欢百合花?”
顾千欢动作一滞,点头,眼里悄悄升起一点亮光:“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顾风曜轻笑一声,笑他问题幼稚,但他心情很好,仍旧回复道:“香水百合。”
他未曾发现,青年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又像是早就预料到,顾千欢拿起一束花,一整束花的清醒需要漫长的等待。
他的所求需要更多。
顾千欢没接着回答下去,在将要按下去的时候,顾风曜突然接过花束,他的手掌比顾千欢要大出一圈,轻而易举便包裹住他。
顾千欢整个人也被他圈在怀里,男人炙热的吐息喷在颈侧,染出一点绯红:“你生气了?”
顾千欢摇头,细碎的发梢扫上男人下颌,勾起一点痒意,指尖的冷意掠回他的注意力,像最耐心的掠食者,盯着白嫩的脖颈,背后的阴影也浮出獠牙的影子。
一束一束的花洇进水中,顾风曜眸子俞深,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把人抱上沙发,棉质的睡衣落在脚边。
不远处的红色塑料桶里,白色百合花默默盛开。
顾千欢被他折腾得不轻,沙发很软但到底地方小,他乖巧地蜷在一侧,被动又乖顺地承受,漂亮的眼睛泛起一圈可怜的潮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但只有受不住了才会发出一声泣音。
越隐忍越勾人。
顾风曜是个男人,他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只想青年永远攀附自己。
越是听见他压抑的哭声他越兴奋,有些变-态般欲罢不能,兴起时折下一枝花,插在青年红唇上,白得耀眼,红得妩媚,最后揉成一团糜烂的花酱。
事后,顾千欢倚靠着他的胸膛,白皙的颈间艳色斑驳,一层一层的吻痕叠压下去,如同春色堆砌出的美人。
他软软窝在顾风曜怀里,细长指尖把玩着男人领口一排黑色扣子。
顾风曜拧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骤然响起,铃声打断他的思绪,顾千欢接通手机,是李韫。
他是来通知消息的:受天气影响,镜大全体师生放假三天,而顾千欢的课大多在周二周三,正好略过去。
末了,李韫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千欢,之前的事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顾千欢愣了一瞬,指尖抓紧那颗黑色扣子,衣领被扯动,顾风曜低头看他,青年正哑着嗓子问:“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寂一瞬,才道:“周日那天傍晚,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因为支路没有监控,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件事造成影响极其恶劣,学校一定会继续严查下去,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至于比赛,如果可以的话,换一副作品吧。”纵然隔着电话,李韫语气里的惋惜仍旧清晰可听。
李韫得知消息时心痛得简直不能呼吸,即使他强烈要求,但事发地没有监控,事情被发现时对方早就跑了,根本无迹可寻。
顾风曜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视线落在青年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映入眼帘,原来他的画,是要参加比赛的。
两人间的通话顾风曜听得清楚,他见到时那幅画已被彻底毁掉,但能得到李韫如此之高的评价,一定很好。
顾风曜何等聪明,一瞬想明白其中关窍,他揉揉青年发丝:“你想我怎么做?”
顾千欢沉默地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指尖死死攥紧他胸前的口子,指尖隐隐泛出惨白色。
顾风曜定定看着他,强硬地问道:“说话,欢欢。”
顾千欢眨了眨眼,眼里水光闪烁:“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顾风曜顺着看过去,画框伫立那里,落下阴影,风干后的画框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顾千欢环住他的脖颈,语速急切苍白:“顾先生,那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我想带回来给你看……”
他语速愈来愈慢,未完的话隐匿在沉默中。
顾风曜眼神阴沉,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视线掠过青年发梢:“好。”
他这人什么都吃过,就是不肯吃亏。况且,石演也是在打他的脸。
来不及说其他的,另一道铃声响起,顾风曜本想挂断,在看到备注时犹豫一瞬,点击接通。
是顾毅程。
顾风曜穿着便服离开,临出门时站定,他凝视青年,指尖挑出内翻的领口:“欢欢,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顾千欢愣了一瞬,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抿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嫣然的红沿着唇纹晕染,水光柔润。
顾风曜眸色渐深,目光微凝,听见他说:“顾先生,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越是这样说,顾风曜越是烦闷,心头像是有一股抒发不出的郁躁,他长腿一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天色昏暗,他站在门边。冷风如刀,携裹着刺骨寒凉吹得皮肤泛红,顾千欢轻轻抬头,那张漂亮的脸上笑靥诡谲,无端地叫人脊背发冷。
他知道顾风曜是什么性格,被他利用得彻底的石演结局总不会好看。
顾千欢迈着步子回去,在书房抽了一本书,蜷在椅子上看起来。
和他相比,顾风曜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连绵的阴雨天气下,黑夜早早降临。
顾风曜身上带着一股潮气,肩膀沾着水珠,他正欲脱掉身上的外套,才发觉家里没有一个佣人,抬眸望去,客厅灯光白得刺眼。
顾毅程就在客厅里等着,一侧是林枚媛,连顾琛都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乖乖趴在学习桌上写作业。
顾风曜扫了眼,步伐微顿又恢复正常,三堂会审?
“你还知道回来啊?”顾毅程沉着脸,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不一直住在外面,还知道有家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