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的,我只是……”
周望舒抿着唇,眼睁睁看着郁迁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却还是忍不住讥讽道:“你只是又在等合适的机会?”
“对不起。”郁迁没有反驳,低声下气道,“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吗?”
“你起来。”周望舒闭了闭眼,“给段文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你。”
“清清……”
“你让我冷静一下。”周望舒低声说,“你不是也说了你没证据吗?”
郁迁仍然跪着没动,似乎在等他一句原谅。周望舒却说不出口:“我现在脑子很乱,也很生气。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来哄我,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站起身来去拎箱子:“先去退房。”
周望舒眼尾发红,明显一幅哭过的样子,落在老板眼里就成了别样的暧昧。
他昨天和郁迁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天,一整天都躺在房间里休养生息,即便郁迁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吻痕,今天走路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因着情侣身份,在别人看来自然有无限遐想。
郁迁就显得淡定多了,临走前还神色如常地和老板寒暄:“生意兴隆。”
换来老板朝他们的背影挥手,欢快道:”欢迎再来度蜜月啊!“
周望舒一路焦虑到登机,最后伸手点了点郁迁,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以后不许在家里以外的地方勾引我和你上床!”
“……”
郁迁只得郑重点头说对不起,以后绝对不会了。
我已经嗅到了完结的气息
第50章
直到回到家里,周望舒也没能冷静下来。
今天的S市不是个好天气,天空乌云密布,他们下了飞机一路紧赶慢赶,才终于在大雨滂沱前进了家门。
周望舒没去管行李,径自换了鞋走向沙发,在上面团成一小团,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纵然一切确实只是郁迁的推测,但巧合太多,即便不可置信,那它也可能就是最终的真相。
报应。他恍恍惚惚地想,如果这是真的,那段文娶了许蔓之堪称毕生之耻,而现在他又因他事身陷囹吾,许蔓之原本谋划的一切也将荡然无存。
这两个人的结合或许各自心怀鬼胎,最终倒都落得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窗外终于电闪雷鸣,一道闪电一闪而过,把本就明亮的房间照得更加煞白一片。
接着滂沱大雨轰隆隆落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得窗户玻璃噼啪作响,气势凌人极了。
雷声勉强换回了周望舒的神智,他陡然为那个曾经担心过段文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郁迁心疼得要命,他端着热水杯蹲在失神的周望舒面前,好言好语地哄他:“清清?宝贝,变天了,喝点热水好不好?”
“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和你说话吗。”周望舒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大腿上,避开了他的视线,“离我远点。我今晚也不想和你一起睡——”
郁迁想去拉他的手,即将碰到时却又停住,在空中松松握成拳后收回身侧:“清清,生气要把气撒出来,你冲着我来,不要闷在心里好不好?”
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在周望舒面前半跪下来:“你这样我真的要心疼死了。打我一顿出气好吗?我从来都不愿意、也最不愿意看到你痛苦,把那些痛苦都转移到我身上来好不好?”
周望舒没有理他,好半晌才微微露出眼睛,没什么神采地说:“你为什么偏偏是许蔓之的弟弟呢?”
他没等郁迁回答,又自顾自地说:“反正我们恋爱也谈过了,床也上过了,你总归不亏,我们分手好吗?”
郁迁顿时怔住了,像被无数把刀扎中心脏,整个胸腔立时鲜血淋漓,连喉头都泛起血腥味儿。
“不……”他摇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落下来,混着磅礴的雨声不间断地砸在地毯上,“清清,不能放弃我……”
郁迁一哭,周望舒也觉得胸口闷痛起来。他舒展开身体,脑袋向后仰去,两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地说:“为什么每次我想要试着往前走一步的时候,都会这样呢。”
“我们大概真的不合适吧……”他说,“即便我清楚那都是段文和许蔓之造的孽,我不能全怪到你头上来,但我……”
他的喉头滚动一下:“我做不到不迁怒。你说不介意我不能毫无保留地爱你,那要是以后的我连爱你都做不到呢?”
“那就恨我。”郁迁毫不迟疑地说,语气哽咽却笃定,“让我爱你就可以了。”
周望舒闻言,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读不出是苦是涩。
“可是恨你好累啊……”他的声音低低的,“集训的时候我老是会想起你来,交上去的速写全都是无意识画的你。我恨得咬牙切齿,可恨到最后发现还是喜欢你。”
“我根本就不想回S市。我知道只要见到你,我就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终于垂眸看了一眼跪在他脚边无声落泪的郁迁:“不会再有人让我这么又爱又恨了。”
“你别哭了。”他说着说着也开始流泪,不一会儿就哭花了整张脸,“你一哭,我也会心疼……”
郁迁再也克制不住了,他冲着周望舒张开手臂,泪流得汹涌,声音却温柔:“宝贝,来我怀里哭好不好?”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周望舒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最终却直起身来扑进他怀里。
雨声成了此刻最好的屏障和保护伞。周望舒忘记了体面、忘记了矜持,在瓢泼倾盆的雨夜里,终于痛哭失声。
“我靠。”盈盈端着水杯,路过周望舒时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周望舒,你不是去度假了吗?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被热带岛屿的大毒蜂蛰了?”
“是啊。”周望舒无精打采地说,“太毒了,你以后去海岛可要小心点。”
“……”盈盈放下杯子,坐上椅子朝他滑过来,“怎么了?和你老公吵架了?”
“……”周望舒偏头看了她一眼,“他不是我老公。”他的视线又回到自己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的外卖上,“嗯,吵架了。”
“那就老婆。”盈盈非常配合,却又疑惑不解,“他看着人模狗样温柔体贴的,怎么老是惹你不开心呢?”
周望舒心里憋得烦闷,想了想,简短地挑了些重点和她说了。
“啧。”盈盈听得咂舌,“美人的心机都这么重吗?”
“……”周望舒略一沉吟,说,“他太懂得趋利避害了,不然为什么说美人心计呢。”
盈盈抖了抖:“太冷了周望舒。”她想了想,“不过最恶心的还是你那个小妈和你爸。我说她上次怎么冲你笑得那么瘆人呢!呕呕呕,人面兽心的老巫婆!”
周望舒被逗笑了:“是不是刷新你对人类认知的下限。”
“哎,你那个恶毒老爹……”盈盈似乎想起什么,却有点难以启齿,“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社会新闻才被查的啊?”
周望舒愣了:“什么社会新闻?”
“你不知道吗?”盈盈也愕然了,她凑近周望舒耳边小声说,“就是本市一个企业的老总,和一些机关干部走得很近,很多政企合作都是经他手促成的。但那些交易都不干净,那个老总负责拉皮条,专门给人介绍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说好听点是包养,说难听就是嫖……”她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做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前段时间这个老总被抓了,据说供出来一堆官员……”
周望舒目瞪口呆,许蔓之和郁迁口中的年轻孕妇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新闻?”
盈盈想了想:“好像是你老……婆住院那段时间。”她“哎呀”了一声,“那难怪你不知道了。”
她又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知道最无语的是什么吗,那些被当做商品的女生,有一些是被骗的,有一些居然真的以包养为荣,觉得傍上一个当官的这辈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这是当代大学生该有的基本道德观和价值观吗?“
“……也刷新了我对人类认知的下限。”周望舒愣愣地说,“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我爸可能确实是因为这个进去的。”
“小舒,虽然我这话可能不太中听。”盈盈严肃地说,“但我觉得你离你爸远点挺好的。你不要管他啦,自己造的孽,让他自己去还吧!”
“你自己开心最重要。”她最后说。
周望舒心不在焉地做完下午的工作,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到点便打卡下班了。他刚走出大楼,便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抿紧嘴唇,站在原地不动了。
郁迁几个大步走过来,顾忌着人来人往,抬起的手又放下,垂在腿边松松一握,脸上的憔悴并不比周望舒好多少:“宝贝,对不起,还生气吗?”
“……生气。”周望舒盯着自己的脚尖,说,“你太过分了。”
郁迁一屈膝,作势又要跪下去。周望舒唬了一跳,伸手扶了他一把,瞪着肿成桃子的眼睛说:“你干嘛?在大街上发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