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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唐小杰嫌恶将他丢开:“段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
  “那你开心什么?”
  黄铭鸿得意洋洋:“我哥说回,还会带着他那个哥一起回来。”
  唐小杰听闻来了劲:“真的,不骗人?他带小九回来?真的回来?”
  反手将他一推,黄铭鸿嚷着:“我哥说会就一定会。”
  来医院做过检查,确定陆谭除去身上一些皮外伤和惊吓过度,别的没有大碍,陆孟这才通知杨蕴秀。
  夫妻俩在病房门口打了照面。杨蕴秀行色匆匆,大衣扣都扣岔了一颗。陆孟将她拦在门外,将纽扣一颗颗解开再一颗颗扣上。到了最后一颗,手背啪嗒接了两滴眼泪,他胸口沉闷,抬臂就将妻子搂进怀里。
  杨蕴秀问他:“我们害了他?”
  陆孟说没有,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过是给了陆谭太多的爱,多到将本该给陆远岱的那份也一并给了他,于是爱从富足成了多余,后来又变成累赘和负担。
  安抚过妻子,她进病房照顾陆谭,陆孟则在洗过脸后,于医院大厅的休息长椅上找见段争。他在后面立了有一会儿,有些不敢上前,但迟疑之后,他仍旧坐了过去。
  抓着外套静坐,段争赤着单臂,周身散着股药酒味。身边有人,他不需转头。之前特意找了显眼的位置坐,他知道陆孟会来。
  彼此默然许久,陆孟先开了口:“谢谢你。”
  段争就说:“不客气。”
  张嘴欲言,话在嘴边却噤了声。透过对面玻璃宣传栏底下的一条窄缝,陆孟发现自己现在说得上是狼狈而困窘,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连表情都是熟悉的愁眉深锁。真熟悉,像谁呢。哦,是杨蕴秀。从昨晚开始,他便看着这种神情困住她的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它也复制粘贴了新的一份,爬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开口艰难:“你想要什么?还是一个问题。我和你妈妈考虑,想要补偿你。我们是真心实意的。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已经说了。”
  从他透过玻璃门看到陆谭的时候,他就已经说了。
  陆孟哪里不懂:“……好,就算我同意,那你有没有想过负担陆谭会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任务。你们心血来潮可以说爱,性别伦理也一概抛开,这幻想起来确实很浪漫。但爱永远无法等同于生活。我不想干涉你的职业,更没有立场劝你放手找回正途,但如果你带给陆谭的只有无穷尽的危难和困苦,段争,你就没有资格和我们谈判。”
  转瞬即逝的寂静中,传来衣服摩擦的嚓嚓声。段争放松了肩膀,仿佛随口问着:“按照你们原来预想的,陆远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
  “性格宽厚,成绩优异,幼儿园、小升初、初升高都在家附近,大学也别跑太远,毕业了工作高薪,然后成家生子,赡养父母,”段争一顿,说不,推倒重来,“那是前二十年,这些都需要,但不是必要。做你们的小儿子,为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陆谭。也不对,是陆谭、陆谭和陆谭。”
  陆孟张嘴:“你——”
  “我为什么知道?这很难猜吗?”段争动一动肩膀,他有些疲倦了,压平了语调意图结束这场无趣的洽谈,“我去看他。”
  “段争!”陆孟喊住他。他有满腔的道理废话该说,可这时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至少,等你妈妈离开。”
  


第三十八章
  借着晏家赶在警方之前遣人来谈话的机会,陆孟劝走杨蕴秀,段争得以进了病房。一坐下,陆谭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原来他在装睡。
  陆谭脸上有划痕,血印子结痂很快,摸着触感粗粝。而他满腔的惧怕在看到段争出现的这一秒从眼里喷涌而下。他说他看到了,天上的云好多,好厚,风也可怕,从脚底灌到头顶,他悬在那里,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他抓住段争的手贴在脸边,嘴唇在裸露的小臂上不停地啄吻:“但是你来救我了,我看到了,你来救我了。”
  段争很累很困,有陆谭抱着他,手掌在他后背心又轻又缓地抚摸,他占据一半的床位,胳膊横在陆谭腰间扣紧,不过听两句陆谭的自言自语,神志便很快模糊起来。迷蒙间听见陆谭在说:我只有一个弟弟,弟弟是山山,山山是弟弟,都是你,只有你。段争梦里都澎湃,于是做了一场简短而安稳的梦。
  后续事宜解决得很快。办公大楼的监控摄像头足够证明是晏知山先杀人未遂和故意伤人,晏家那边主张私了赔偿,连段争重伤晏知山的刑事责任也一笔带过。陆孟夫妇求之不得,哪怕对晏知山恨得牙痒,得了晏家的保证,这事算是翻了篇了。
  倒是听说晏知山醒后多次发病失控,从勒令旁人将陆谭带来到乞求,他由云端跌落不过转瞬之间。后来陆孟私底下又和晏知山生母见过一次。对方态度高傲,话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晏知山任性妄为不过是因为本家旁观懒得管教而导致,现在闯了祸,闹大了事,家长忙着处理是是非非,小辈往后大概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陆孟这才知道,晏知山早在几天前就被送出了国,对外解释是磨练心性积累经验,但也有八卦周刊编排是晏家丢不起这个脸,将人送离了家封闭治病的,不过个中玄机他也不感兴趣。
  只有在收拾书房时再次找见那沓照片,陆孟强压的情绪才会掀起一片角来。他每多看一眼,就像在自己脸上多扇一个耳光。他终于能够承认自身对陆谭一无所知。陆谭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究竟是先天还是后期影响?他和段争又是怎么走到今天?他无处可问,因而束手无策。
  隔天,陆谭也离院归家。一场由晏知山制造的闹剧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后遗症,当然,除去他越发离不开段争这一点,他表面看上去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而让杨蕴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陆孟在这一两天内似乎有了反水的倾向,这叫她怒不可遏,当夜将他拦在书房,歇斯底里地要他将段争从这座房子里驱逐出去。
  她没法面对这个孩子,一旦对上他的眼睛他的脸,她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愤怒和恐慌,似乎有人在无形中嘲笑她的偏私和懦弱。她无法忍受,被迫采取主动,而这其中绝不包括她的陆谭。
  陆孟由她在书房叫骂发泄,过会儿转身攥住她的肩膀,他道:“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你不得不承认,是段争救了小谭。就算我们不打算认他,他现在也算小谭的恩人……哪怕这些都抛开,你和他素不相识,你的态度是不是太过激了?”
  “我告诉过你,他是来报仇的,他针对的是我,筹码是我儿子。我不可能允许他接近陆谭,这对小谭不公平,他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牵扯他哥哥?他明知道自己是虚情假意,为什么要找他哥哥……”杨蕴秀呓语,撑住了书桌桌角。
  “你真的这么想吗?”陆孟问,“认为他别有用心,拿陆谭当盾牌,目的是瓦解你、击垮你,就为了他现在根本什么都记不清的过去?”
  杨蕴秀执拗:“是,他是这么想的。”
  “可你问过他,他说他连父母兄长都不记得了,他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他是陆远岱……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没有这些事,他现在或许前途无量,做着他小时候喜欢的航空事业。我知道你不敢想‘假如’,因为太痛苦了,是我们把他推到这条不归路的。蕴秀,你知不知道,是我们害了他。”
  “那又怎样。”杨蕴秀嘴唇颤抖。
  “你之前说我们面对面就像照镜子,彼此的心思太好猜,因为我们思考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一模一样,不管是放弃搜救还是决定搬家,我们为的都是陆谭,想他振作,想他未来衣食无忧。我们只剩下他了,我们没有办法。”
  “所以你愧疚,同意了,妥协了?”
  陆孟说是的:“为了陆谭。”
  “好一个为了‘为了陆谭’,冠冕堂皇,假仁假义,”杨蕴秀冷笑一声,“你大可以放手,但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他们是兄弟,亲兄弟!他们在一起违背纲常伦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他们,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那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过他,”陆孟说,“段争是段争,和我们的小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陆远岱已经死了,死在二十多年前的人口拐卖案里,没有人记得他。”
  杨蕴秀瞳孔骤缩:“自欺欺人。”
  陆孟坦然承认:“是。”
  杨蕴秀陈述道:“你是做了决定了,现在只是通知我。”
  陆孟又说:“是。”
  杨蕴秀转手扇他一掌:“……你疯了,你和他们一起疯了!陆谭是我的儿子,你妄想害他,你妄想害他!”
  “我不可能害他。”
  “可你想杀了他!”杨蕴秀大叫着,“你杀了我还不够,还想杀我的儿子!陆谭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陆孟喉头一哽:“是。段争也是。”
  于是杨蕴秀不再说话。她将头垂得很低,依旧是一手捂嘴一手支肘的姿势,定了好一阵,她背过身去,走动时带倒了一张会客椅。不过这次没有出现书籍如潮水般倾覆的场面,只有椅脚滚轮滑动时有两下轻微的“咕噜”,又因为滚轮生锈,不再灵活,堪堪转了半圈便垂头丧气地停住了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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