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致知又低笑一身,随他去了,转身去饮水机旁给他俩接水,放在桌上后坐在窦杳身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他说:“你喜不喜欢冰激凌?”
怎么又问这个?窦杳疑惑地抬眼看他,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见穆致知笑容不减,他顿时有点后悔,二十岁的青年说自己喜欢冰激凌,听起来好像挺幼稚的。
“这家店的手作冰激凌很好吃的,”穆致知捞了几个丸子搁在自己和窦杳的碗里,“而且老板自己也喜欢,一年四季都会做。虽然说冬天吃着有点冻牙,但这个汤底有点辣,第一次吃可能麻得嘴疼,要不要点一份慢慢吃?”
圆木桌下热着鸟笼烤火炉,窦杳看着穆致知升腾白雾中明媚的笑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淌过一阵舒暖的热流,眼前人说什么都是点头称好。
于是穆致知别过头扬声朝里说:“老板,麻烦来一份冰激凌,放全料。”
话音未落里面就应了。窦杳问穆致知:“你不吃吗?”
“我吃不惯太冰的东西,吃多了不太舒服,”穆致知又捞了一串海带结,用筷子把它从竹签上夹下来,随口回答,“以前都是买给怀袖,我跟着吃一点,但真的很好吃。”
窦杳也挑了串牛肚。他们来得早,食材都是新鲜烫熟的,入口爽辣鲜麻。从城际列车下来后窦杳就没有吃早饭,闻着味道早已是食欲大开。
穆致知吃起东西来很斯文,慢慢悠悠的,连手边的空竹签都码得很整齐。他看着窦杳修长双腿憋屈地缩在稍矮的圆桌下,促狭地眯了下眼,说:“你侧着坐吧,没事的。”
说着穆致知伸手将围巾摘下叠好,随意地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厚重的深色棉布将店铺与冰天雪地的世界隔开了,手作冰激凌很快端了出来,用一个花瓣状的玻璃碗盛着,穆致知朝窦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给他点的,谢谢。”
“我还以为你们有女生要过来啊,”老板本打算将冰激凌放在一旁,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轻轻搁在窦杳的面前。
他随口说道:“在我这里男孩子买全料的冰激凌嘛,十个有九个是买给自己喜欢的女同学啦。”
窦杳脑子一僵,而后耳根都红透了,他用手背贴了贴,盖住发烫的绯色。
奶油白的冰激凌上撒了奥利奥粉、水果丁与甜红豆,还点缀着细碎的椰果,小小一捧五彩缤纷。窦杳拿塑料勺窘迫地塞了一口,余光瞥到穆致知在自己身侧又弯了眉眼,无声无息地笑得更深了。
第二十八章
关东煮这东西,不吭声地闷头吃着,总觉得气氛奇怪。好在窦杳是第一次来,还能问问口味,穆致知一边给他推荐一边问着他的喜好,窦杳抿下嘴唇,只会黔驴技穷地都说好吃。
穆致知倒是一点也不嫌他无趣,反倒挺有兴致地和他说:“怀袖小时候住这里时,最喜欢吃这家店,还把它写到剧本里去过。”
这个彩蛋窦杳有印象,不是说《三十难立》,也不是《灯火》,而是《追杀极光》的开头——林吟饰演的年轻刑警最爱吃关东煮,可惜还没吃上几口就被紧急叫回查案。
“是‘极光’吗?原来这个本子也是穆导演写的……”
“没有,是朋友的作品,请怀袖帮忙润了下色而已,”穆致知否认,又了然地笑了笑,“艺术总是源于生活。怀袖拍电影一贯很严格,只有这一镜林吟是一条过了。因为他也喜欢吃。”
聊到了拍戏,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新剧本上,穆致知端起塑料杯灌了一口,问:“剧本还有什么困难吗?这趟实地考察感受如何?”
窦杳忙说:“很好的。”他学着穆致知的样子将碗边的竹签笼齐,又补充道:“学校里的风景,很有故事中的……那种感觉。”
穆致知又夹了块方饺,细嚼慢咽后重复道:“艺术源于生活嘛,不然怀袖怎么还安排我们去拍摄地先住一段?”
他提起这事,窦杳的心跳又急急地漏了一拍,看着穆致知原本淡色的嘴唇在热食下烫得嫣红,还沾着点透亮的水光,觉得又是局促,又是期待。
这时穆致知随意撂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几声,穆致知摁亮屏幕,像是扫了窦杳一眼,打下几个字又放在了桌上。
窦杳看着他眼睑微垂、掌心托腮,筷子间在碗底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点着。
是在回复朋友的祝福短信,还是有人在问他的去处?窦杳忍不住猜想。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桐月县固然令人费解,可这里明明是穆致知的家乡,他为什么没有陪在亲人的身边,反而带着自己在雪天漫不经心地闲逛?
穆致知是知道窦杳与家人情缘淡薄的,自己曾告诉过他,可窦杳对穆致知,依旧是懵懂地一知半解。
穆致知拿来与他交换的,是闪烁其词的孤独共鸣,以及一个让窦杳整颗心都空落落的秘密。
但对于他的出现,穆致知很体贴地没有任何追问,窦杳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去打探他的原因。他咬了下牙,没来由地相信着自己总有一天会知道,关于穆致知的一切。
“怀袖的电影还在准备,不能公映,想请人也麻烦,开机估计在明年……不、应该是今年春末了”穆致知又烫了一串豆皮,问窦杳,“年后到咱们去广陵前,有什么安排吗?”
“可能会接一些拍摄周期短的内页和广告吧……”窦杳回想着自己年年那时的工作,又说了几句电影的事,“故事本来就是讲那个季节。”
他想起自己认识穆致知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春夏之交的雨季。一个来得好早的雨季。
穆致知低低笑着,声音隔着欲散未散的白雾:“怀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想赶着季节,用新鲜的玉兰花,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
镜头之下,自然的风景总是最美。窦杳点了点头,认同说:“好的摄影师拍系列图,也喜欢让模特配合实地取景。”
“对作品要求高,都是这样。”穆致知看着铁锅里沸腾滚动的水泡,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当时怎么就这样想从模特转型做演员?不觉得风险很大吗?”
穆致知没料到他只是这样语调温和地一问,窦杳却猛地顿住了,夹着龙虾丸的筷子僵在半空,丸子重新滚进油渍斑斑的碗里。
他看着窦杳原本生动的表情一瞬消失了,素白的面庞又沉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向他的侧脸,鼻梁如一线冷峻的雪峰高挺。
“抱歉小杳,”穆致知忙说,“是我唐突,不该这样问你……”
穆致知带着歉意的声音又像另一道开关,将窦杳扯回了神,他垂下筷子,快速打断了穆致知的话。
“没什么,不用道歉,不是不能说的事情,而且也能说得上告诉过前辈你,”窦杳的嗓子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被辣卤呛到,“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原本就……不喜欢我的生活,”窦杳眉心深锁,解释得艰难,“有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正好有朋友邀我去《缉星》客串,镜头少,技术含量不高,我也就去了。”
“可是只要短短几天,我就喜欢上了在片场中那种生活。”
“所有人都全情投入地去过一段虚构的日子……我喜欢这种感觉,只要从我自己的人生逃开,随便去投入别的故事,什么故事都可以。”
只要不是我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
那时无人想爱,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地来爱自己。
窦杳在心里又强调了一遍,但他没有再说出口。因为他看着穆致知嘴唇微张,似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怀袖还非不相信,致知——”
就在这时,棉帘被一只手从外面掀开了,寒风骤然灌入,带着一句清亮的招呼声先人一步来到桌前,打散了这场隐晦而滋味复杂的剖白。
这声音挺耳熟的。窦杳被打断的大脑一瞬空白,还没来得及对号入座,就见穆致知飞快转过头,失声说:“林吟?你怎么过来了?”
林吟反倒像是比穆致知更诧异,快步走到两人旁边,犹豫着不太敢问的样子:“这是……窦杳?”
窦杳心里咯噔一下,千头万绪从脑海中闪过,让他一时没心神去回应对方。倒是穆致知很快替他回答了。
穆致知坦然地对上林吟狐疑的视线,淡淡道:“怀袖新剧本里学校的取景不是三中吗?窦杳和我说一直感受不到小穆导演想要的那个氛围,我干脆让他自己来这里看一看。”
林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一脸懵着的表情,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半晌才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连连说着:“太狠了太狠了,这回为了给小穆导演圆梦,你这亲哥可真是放手一搏了。大雪天的都不放过新人同胞……”
“敬业本就是演员的基本素养。”穆致知点着头,把他的无语全当赞叹悉数收下。
他在不动声色地替自己隐瞒。
窦杳看着穆致知平静的面容,心像是被攥成一团,又在水中缓慢地舒展开,但还是没来由觉得闷得慌,那种呼吸滞涩的感觉卷土重来。
尤其是看着林吟熟稔地麻烦老板再来一副碗筷,抽出条凳子坐在穆致知旁边,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时,窦杳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前辈,你们……”
“哦,窦杳,忘了告诉你了,”这回说话的是林吟,他隔着穆致知冲窦杳侧了侧身,笑容明朗而促狭,“我和这位穆影帝不是在圈里认识的,桐月县也是我老家啦,从小我俩就在一块儿玩,过年有时间也会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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