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护在他身后,“往左,那儿没灯。”
几枪接连扫在腿边,张元咬紧牙关,不知道怎么,他竟相信袁容的话。耳边只剩风声呼呼,那姓袁的除了偶尔的提示外沉默不语,两人一前一后停在一个废罐笼前。
“上去!”
张元首当其冲攀了上去,袁容扔了支枪给他,他一把接过冲逼近的人群“砰砰”扫了几枪后才看清地形,这里离出口很近,姓袁的是带他抄了近道。
他微微诧异,“姓袁的,你什么意思?”
袁容答非所问:“从这越过去。”
几乎不容多耽搁,那群追兵已经靠了过来。
不好!
袁容扫了眼后下方两米高的工作台,跟张元示意,“跳!”两人几乎同时扑了过去,连带横贯着的罐笼也被推下深井。
追兵被悬在对面无法靠近,冲着这边扫了几枪,去找其他能靠近的通道。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彼此的喘息声,两个人在昏暗里面面相觑。
张元站起身“嘶”了一身,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怕是刚刚跌下来时扭伤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喘息着:“为什么救我?”
没人回应,张元欺身上去拽住了袁容。
“何必假惺惺?我们的人都在你们天鹰手里!”
被拽着的人仍然没说话,却陡然晃了晃。
”你怎么了?“张元僵住。
”没事。“
张元有些狐疑,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皱眉打开火机,袁容的肩背上赫然嵌了根长钉。
“你----!”
“抱歉,可能需要你搭把手。”
窄小的工作台一半被废机器占据,袁容半撑着墙,那钉子嵌入的深度让人心惊肉跳,周遭的肌肉也跟着微微颤抖,张元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忍着点。”他的手很快,利落拔圌出钉子,仍带出不少血。
袁容却只是身体一颤,甚至连哼也没哼就快速背过身去,随手撕开外套的衣料,草草扎了下伤口,又将衣服规整得严丝合缝。
”谢了。“他说着靠墙坐到了地上,这架势似乎习以为常。
张元靠着墙壁幽幽蹦了句,“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嗯?“
“至少,某些地方不是。”
袁容没回应,淡淡道,“从这下去就是出口。”
“你们道上不是最讲义气?”张元有些无奈:“我是警圌察。战友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觉得我会一个人苟且?”
袁容不再回他,几分钟的沉默后。
”走了。“张元将枪揣进自己兜里”谢谢你救我,两次。”
----下次见了,叫哥知道吗?
像是想起什么,张元神色复杂地看他了一眼,又补了一声“哥。”
那声哥很轻,可袁容还是听到了。
看着一瘸一拐走远的张元,袁容的脸在黑暗里微微怔住了,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他暗暗抽了口气,勉力按了按有些发颤的腹部,身上又卷出一身冷汗,刚刚扑下来时,肚子撞在一块凸起的铁杆上,现在正隐隐作痛。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条子增援到了。所有人撤,送徐离开。”
袁容撑起身,脚下募得发软直跪了下去。肚子突如其来的强烈坠痛让他眼前一黑,他托着腹底咬了咬牙,重新走回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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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容一上矿道就被周扬撞上,对方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去哪了?”
“下面有条子。”
周扬皱了下眉,没多话:“走。”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逃生通道,姓徐的已经在那候着:“这帮条子,老圌子还没玩够。”
“请吧。”周扬示意。
几人抛下外面混乱的缠斗,匆匆闪进条小道,这原本是从山里往外运送矿石的捷径,只容一个独轮车的宽窄。他们摸索着拐过一个弯,猝不及防几颗子弹横扫了过来。
躲闪的当口,张元首当其冲突袭上来,射中姓徐的身边一个保圌镖。
狭路相逢——袁容没想到刚打过照面的人在此地出现,而且他身后..居然是郑学。
郑学紧跟其后向徐的猛攻,被袁容一把截住。
狭窄的密道里上演着警圌匪追逐,枪声接连响起,袁容一行被圌逼得连连后退,只得护着姓徐的原路折返。
郑学步步紧追:“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出去也逃不掉!”
袁容回身冲郑学脚边扫了一枪,对方却不闪避,只逼视着他。
姓徐的倒面色镇定,找到机会将手里挂着的金属球冲警方扔了过去,密道里瞬间烟雾弥漫,刺鼻的气味呛得人涕泪横流,隔绝了双方视线。
“走!”
这时,先前倒地的保圌镖突然打了发黑枪,子弹直冲郑学面门。
“师哥当心!”
电光火石间,张元一脚踢飞那保圌镖手中的枪,冲上前扑开了郑学,两人跌在地上。
郑学火速起身,一把擒住保圌镖将人敲晕,回头发现袁容一行已经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要在张元身上摸一通,却被避开了。
“没事。这交给我!”
郑学冲他点了下头,转身朝外追了上去。
黑暗的密道,张元跪在地上的身影仿若定格的电影镜头,良久,他像突然泄圌了力气般滚倒在一边,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打进肺里那颗子弹卡得他呼吸艰难,“师哥,这次.....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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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雷,稍歇的雨势卷土重来,雨点疯狂砸下来。
袁容几人穿过密道,顺着罐笼回到地面,那里早有几辆车在等候。这地方通往后面的深山,地势错综,方便撤离。
下面响起可疑的轻微金属声,条子快跟来了。
姓徐的警觉探了探,冲袁容道:“你断后,挡不住就引林子里去。”说着将没子弹的长枪往地上一戳,“我在那候他们。”
袁容听了心里一凛:他们恐怕还留了后手。
郑学辅一冲上地面,就见周扬护着姓徐的上了辆车扬长而去。
他拿起对讲:“听指令,收网!地面人员封住所有卡点,地下人员小心撤离!”
顷刻间,数辆警车,倾巢出动,穿过雨幕驶进了深山。
郑学窜进旁边的无人车,打头冲了上去。
这时斜里一辆车笔直撞过来,刺眼的车前灯晃得他睁不开眼。郑学猛甩车尾,仍旧被撞歪出去,窗玻璃震碎了,雨丝扫进来,整台车陷在泥泞的土里哼哧哼哧打着圈。
“别管我,去追姓徐的!”郑学探头喊了一声,身后的警车越过他飞驰过去。
他拍亮车前灯,隔着雨幕,袁容的脸在对面驾驶位上格外清晰。
郑学一把抹净脸上的雨水,目光冷静,握着方向盘的手显得慎重又用力,像是压抑着积聚的情绪和力量。
几分钟后,他加足油门向对面冲了上去。
袁容的车身轻飘飘打了个弧,调转方向朝山下开。郑学跟着追了一段,前面的车突然横冲直撞起来,山道窄而曲折,几次险险擦着边掠过,看得郑学跟着心惊肉跳。他加大马力缩短距离,袁容的车最终在一个拐弯处蹭在山石上熄了火。
四周死一般的静。
几分钟后,郑学拿着枪下车,用枪口对准车门一步步靠近:“出来!”
车里一片漆黑毫无动静,回应他的只有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他一脚踹开车门,袁容竟直直倒了过来。
郑学的心像被什么拧了下,一把揽住人,将袁容扶回驾驶位。
打开车顶灯他才看清,袁容瑟缩着嘴唇发青,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你怎么了!”
袁容仰靠在驾驶位上全身发抖,微阖的眼睛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山里的夜风砭人肌骨,雨点砸在身上硬得像要砸个坑出来,郑学无暇顾及被冰冷的雨淋透,抖着唇脱下外套罩在袁容身上,又将他挪了挪,对方闷圌哼了一声。
郑学这才看到椅背上洇出的一片血渍,他慌忙将人翻过来,袁容背上的一块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了。
郑学扯下草草包扎的布条,看见了那处皮肉外翻的伤口。
“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抗我吗?
郑学冷着脸将人抱到后座。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声响:“郑队你在哪,我们中了埋伏,他们要上直升机跑了!”
“拦住他!”郑学看了眼后座上的人,泄气似的砸了下方向盘:“我马上来。”袁容耳边嗡鸣,闭眼抵抗腹部的阵阵坠痛,孩子活跃异常,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
肚子一阵阵的发紧让他的心不断下沉。
孩子...不太对。
隐约的耳边传来郑学的声音。
“哥...来帮我顾个人...定位发你手机...钥匙在前座...”
随后
一个冰冷的手铐将他拷在了车座上。
郑学挂掉电话看了袁容一眼,将空调开到最大,压下强烈的心神不宁,关上车门走出去。
“救孩子......”
车厢里传出轻微的声响,却被雨水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