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 (粱京)

　　“你很开心吗？”陆西畴冷声问，他看着陆烊脸上非常明显的表情，咬紧牙关，他不能这么冲动，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得自己承担。
　　陆烊很意外，他耸耸肩说：“我是表示遗憾。”他是真的感到非常遗憾，遗憾林行休有这么一个好妈妈。
　　在陆烊见了林行休的第二天，他就找到了张瑞，张瑞看到陆烊派头十足，一看就像是哪公司的领导，点头哈腰的，只要陆烊提出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陆烊给了她两份合同，一份是给她一笔钱作为林行休的医疗费，另一份是让林行休住进疗养院，另外再加上上一份合同里提到的“医疗费”，这笔“医疗费”张瑞可以自由分配。
　　他做什么事都会有很多种计划，刘允猜不透，别人更猜不透。张瑞果断选了第二个，不仅可以摆脱林行休还可以得到一笔钱，她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西畴把病历仍在他面前：“你到底想折磨到多久？！你到底怎么才可以放掉他？爸……他原本是个好人，可现在呢？”
　　书房里只有陆西畴的声音，他压着声音说，跟以往的大喊不一样，以前的他只会让陆烊觉得他就像一个泼妇。
　　“滚出去。”陆烊摁着眉心，再无奈心地说。陆西畴摔门出去，他才收起病历，倚在椅子上大声笑了起来。
　　陆西畴握着钥匙扣，他想，他太想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不是不会想带着林行休私本，但他没那个能力，陆烊的权利太大了，他根本逃不出陆烊的网。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家里已经没人了。才睡醒，陆西畴洗漱完坐在空荡荡的家里，看着阳光落在地上，他想起了什么，穿上外套就打车出去了。
　　“林先生，还请您配合治疗。”外国小护士用拗口的中文说着了，她站在林行休的病房外，已经不知道说多少遍了。
　　林行休从那天前天晚上开始，他总觉得陆西畴来过，即使那天晚上他多吃了几粒安眠药，夜里睡的也不安稳，因为他梦到了陆西畴。
　　梦里陆西畴站在月光下，隔着疗养院的墙，望着林行休，恰巧林行休也站在那里，隔着墙和陆西畴面对面站着……月亮被乌云遮住，天开始下雨，疗养院的墙倒下了，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又失眠了一个晚上，林行休抓着头发，明明觉得眼睛很酸，精神却非常清醒，这种感觉是他生不如死。
　　单人间的高档病房里，就像五星级酒店一样，设施齐全，该有的都有。厚重的窗帘紧闭着，甚至连装饰的纱都关着，生怕有一丝光射进来。
　　林行休穿着病服，倚着床尾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领口大开，刚来的时候还挺合身，现在穿着就像大了一个号码。
　　晚上他其实睡着了，醒来之后他看见昏暗的灯光还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应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现在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早点死掉。
　　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不在是那个小护士了，是他的主治医师，也是个外国人，也许是陆烊怕别人知道了什么。
　　“林，请你打开门，今天天气很好，我推你去看看？”医生用流利的中文，反复试着打开锁：“林？在睡觉吗？今天阿姨给你做了很新鲜的汤，很棒，要不要尝一下？”
　　医生没有放弃，他低声在小护士耳边说，让她去找负责院里门锁的工作人员，接着转向门依旧很耐心的说：“林，今天我主要是来检查一下你的腿，完全愈合你就可以不再需要轮椅了……”
　　林行休扯下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隔着被子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无是处，像个废物一样活着，为什么就算这样还是有人理他？
　　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他紧锁着眉心，泪珠从眼角滑出来，勾起嘴角笑了，可能要结束了。
　　“林行休！”
　　就在他觉得再也呼吸不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再喊他，这次他没选择相信，因为他死了，而陆西畴还好好的活着呢。
　　“林行休，你干什么呢！”陆西畴跪在林行休旁边，扯下被子，把林行休抱进怀里。
　　林行休猛然地抬起头，仰头看着陆西畴的脸，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张嘴轻声说了什么，陆西畴把外套脱掉披在林行休身上，摁着他的头，把他死死的搂紧在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陆西畴低声在他耳旁说，像是安抚，又像是许诺。
　　赶来的救急人员被主治医师拦着门外，一圈人伸着脑袋往里看。林行休在陆西畴怀里逐渐稳定下来，一口咬在陆西畴肩上。
　　陆西畴低头亲了亲林行休的发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两个人坐在床边，陆西畴抱着林行休，直到林行休的呼吸平稳下来，主治医师才示意让陆西畴被林行休放在床上。
　　这是林行休几年内，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只是睡觉而已。
　　“醒了？”陆西畴看着林行休无处安放的眼神，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我在这呢，真的陆西畴。”
　　病房里的灯亮着，暖色的光落在陆西畴脸上很是好看，可以直接拍一套写真。林行休像是证明似的，伸出手指在陆西畴脸上戳了戳。
　　陆西畴笑着抓住林行休的手指，握在手里亲了一口：“现在信了吧？”林行休看着陆西畴，隔了一会才点头。
　　这次不是梦了，陆西畴真的来了，他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来了。
　　“想吃脆脆鲨吗？”陆西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支脆脆鲨，在林行休眼前晃了晃：“嗯？”
　　脆脆鲨啊，他对什么吃的都提不起兴趣，再美味的佳肴进了他嘴里都是索然无味，就算是阿姨煲的鲜美的汤，他喝起来就像白开水一样。
　　“嗯。”林行休点头回答。他看着陆西畴把脆脆鲨剥开放在他的嘴边，接着他张开嘴，陆西畴起却把脆脆鲨收起来，装进包装袋塞进口袋里。
　　陆西畴操着老师批评学生一般的语气：“今天你不能吃，想知道为什么吗？”林行休撇眉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不好好接受治疗。”陆西畴在椅子上坐直，颇有老师的架势：“这个原因可行吧，林同学？”
　　他有多久没笑了，林行休笑了笑说：“可行。”
　　期间小护士来提醒林行休该吃药了，两人才恢复“正常”。
　　陆西畴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问：“要吃哪些药？”林行休躺在床上要起身，被陆西畴制止，说：“你说在哪？我给你找。”
　　“很多，还有些我都看不懂。”林行休无奈的笑了下。他坐在床边，打开放药的床头柜，里面的药瓶码的整整齐齐。白色，黑色等颜色各异的药瓶盖上，都贴着每次服用多少粒的标签。
　　“水太热了，我给你吹凉一些。”陆西畴端着透明玻璃杯，开始吹起来。林行休像是时间静止一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面前这个人，拿着水杯的手，还是那么的好看。
　　陆西畴轻轻抿了一口，水不是特别烫了，才递给林行休：“可以了，刚刚好。”林行休按药瓶的顺序，还是分成三份，一杯水根本不够，还剩最后一份时，他看了看手心里的药，又重新装进药瓶里。
　　“要按时吃药才是好孩子。”陆西畴以为他在搞小动作，温馨提示道：“不然脆脆鲨可就没了。”
　　“你这样很傻。”林行休看着他说：“那是安眠药……我不想吃了。”
　　安眠药，林行休自己放弃依靠药物进入睡眠，主治医师都会夸他一整天，鼓励他争取以后每个晚上都会睡个好觉。
　　“安眠药啊？我还以为什么呢，这药咱不吃，好好的，哪有这小的孩子就吃安眠药的？”陆西畴说笑一般说着。
　　林行休手腕上表，又在整点是准时报时，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他才注意到陆西畴到底怎么来的。
　　“你怎么回来这里？”林行休问。他知道陆西畴会说什么。陆西畴挑眉道：“当然跟我爸申请啊，然后再得到他的批准。”
　　果然。林行休瞪了他一眼说：“放屁，你偷偷跑过来的。”既然被拆穿，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就一五一十地向林行休摊牌。
　　告诉他自己一觉醒来是怎么想林行休的，又是怎么下定决心偷偷跑过来的，加上陆西畴生动有趣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在临走之前逗乐了林行休。
　　那紧皱的眉心今天也展开了，显得林行休更加的疲惫不堪。
　　陆西畴还滔滔不绝地讲着，林行休注意着时间，伸出手指覆盖在陆西畴的双唇上说：“你该走了。”
　　“再不走该被你爸发现了。”林行休注视着陆西畴，嘴上说着让人家走，心里可是一万个舍不得。陆西畴使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林行休的指腹，手指发射条件地收回。
　　“那我走了。”陆西畴起身，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林行休：“你舍得我走吗？”
　　当然舍不得！林行休仰头看着陆西畴坚定地说：“快走吧。”陆西畴若有所思地走到床尾，回头看了一眼林行休，跑了回去，吻在了林行休的眉间，又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才注意说：“我真走了，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