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 (粱京)

　　那些时光，总是历历在目，他现在甚至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听到陆烊的条件，他点点头答应了。
　　保证书里，他加了几条针对陆烊的，两个人谁都不转学，陆烊不在接近林行休，林行休的医药费陆烊付。
　　一上午过去，林行休见了不少医生，吃过张姨送的午饭，他坐在床上出神。陆烊要给他转院，陆西畴肯定不知道，一想到陆西畴，他就警告自己。哪有那么什么恋恋不舍，只是各自心留余悸罢了。
　　临近傍晚时，病房门开了，他心底期望是陆西畴，思想却不想是他，果然不是他。
　　“你怎么来了？”林行休撇眉问，他不明白张瑞这个时间出场来自什么目的，但他可以肯定没好事发生。
　　张瑞不像半个多月前那般“颓废”，现在的她又重新穿上跟鞋，模仿富家太太，整个人容光焕发。
　　“呦，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找个男人过了，可就忘了你这个妈了。”张瑞坐在椅子上，看着美甲，说：“看来没白养你，哎，对了，我看网上说你这个工作很挣钱的嘞。”
　　原本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现在全被张瑞身上廉价盗版香水味覆盖，问的让人头疼犯恶心，林行休用嘴呼吸一口气：“工作谁要我，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受，自己儿子出车祸，当晚送来医院他亲妈都不来，现在在医院连昏迷带住院，都快一个多星期了才来。
　　虽然林行休对她没太多的感情，但毕竟血缘关系上，这个女人还是他妈，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老了还需要他赡养，死了还需要他给她下葬。
　　张瑞看她要被送出门外，顿时就不爽了，尖着嗓子问：“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给说话吗？别以为找了个野男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嘞，你还不是从我肚子里来的？”
　　现在病房不仅充满着廉价香水味，还有泼妇骂街的嗓音，吵的林行休头疼，他指了指门上的标语——轻声细语，关爱他人。
　　门没关着，刚刚有不少往这里张望，毕竟高级的单人间，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也非常稀奇。
　　张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低了分贝，不过林行休觉得没有任何改变。张瑞整了整头发，说：“你那活叫什么？鸭子是吧？没钱回家啊，卖什么身啊？”
　　“滚出去。”林行休大喊了一声，“我就算饿死在街上，也不像你一样。”
　　“嘿呦，你可就别装了，包你的那男生，我去看过他住的地方嘞，豪华的不得了，哎，这不，他爸今天打给我不少钱呢。”张瑞拿出票据给林行休看。
　　是一笔数目不下的钱，他不知道陆烊葫芦卖的什么药。
　　张瑞拿出镜子补妆，说：“怎么？看到这数字吓傻了？跟你那憨厚老实的爹一个样儿，没一点出息！”
　　林行休对于张瑞提林景堂很敏感，他真想再扇张瑞一耳光，恶心自己就算了，还到处跑恶心别人。
　　“你别提我爸！”林行休瞪着她，肋骨因为情绪激动，呼吸重，这会疼的他脑门上都是细汗。
　　“人都死了，怎么不能提？那个姓陆地说，这笔钱是给你看病的”她说着看了眼林行休的伤势：“我看你这伤也快好了，用不了这么多钱，那这钱1万块给你看病，剩下29万我给小航用。”
　　林行休听到后，用胳膊遮住了眼睛，落魄道：“随便吧。”
　　张瑞嘴角咧到耳根，把一万块现金放在了床上，她得到了一笔钱开心的不得了，发朋友圈炫耀，文案也非常尖酸刻薄。骨子里没有那股清流，再怎么装在别人看来都是跳梁小丑。
　　“你怎么还不走？”林行休问。
　　“你以为我想在这啊？姓陆的让我等你的检查结果出来，然后让我带你去一个疗养院。”张瑞说。
　　疗养院，他这么年轻就去疗养院了，想想有些可笑……那这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陆西畴了？有些想吃脆脆鲨了，腿很痛，如果陆西畴能亲亲他就好了，泪流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第四十八章

　　半个月后。
　　“小林，你们学校今天期中测试。”这个姓周的护工，跟陆西畴家的张姨很像，总是乐呵呵的。当然，她是陆西畴亲自选的，她就像两个人的“信鸽”。
　　自从住进了这里，林行休没再去过学校，外面的风跟以前不一样了，吹着有些冷了。林行休穿着一件棕色的开衫，坐在轮椅上。
　　“小林？你看，我给你买了盒巧克力。”周姨从包里掏出一盒脆脆鲨，放在他腿上。
　　林行休瘦了，他的手指让人觉得拿起一会膨化饼干都有点费劲。他盯着红色的外壳看，想起陆西畴第一次给他煮面，笑着躺在沙发上……
　　这是陆西畴那天答应他的，等他痊愈了就能吃了，他现在甚至都离不开轮椅，像半个废人。关于陆西畴的事，他只能靠周姨无意之间说出的事情，然后把它们拼接在一起。
　　今天西畴去上了补习班……原本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小提琴比赛，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不去了……他补完课一有空就会站在窗边拉小提琴……今天他要期中考试了……
　　可陆西畴却听不到任何有关林行休的，即使周姨告诉他的，那也是假的。
　　“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林行休看着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最后闭上眼睛。
　　“你觉得这次能进步多少分？上次林……”米伯郡提到敏感词，连忙打住：“希望比上次还牛批，是吧？泽哥。”
　　自从陆西畴缺课几天，再来上课时，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桌箱里的漫画书全扔进了垃圾桶，手机放在前面不到放学就不会再碰一下，话也不多，整天就知道刷题，转姐甚至怀疑他神经了。
　　“下了考场谁对答案谁是狗。”苏易泽揽着陆西畴的肩：“也考完了，要不咱们起一号电竞放松一下，都已经好久没去过了……”
　　“不了。”陆西畴拿开苏易泽的胳膊，：走了。”
　　每天下午放学，陆西畴都会去补课，他走出校门，站在站牌那里发呆，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习惯，就像他喜欢林行啊一样。
　　两班车从他面前驶过，第三班在他面前停下时，陆西畴起身走了。
　　路上已经没多少学生了，陆西畴从包里拿出烟盒，在路灯下叼着，拨通了电话。
　　“喂？有事吗？”电话那端问。陆西畴吐出一个烟圈说：“见一面吗？有事。”他听着听筒里的动静，叹了口气说：“算了……”
　　“那天你约我那个餐厅，三十分钟后见。”陆西畴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等出租车顺利滑入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陆西畴打电话给了陆烊，说晚上有同学聚会，奇怪，自从他写了保证书，做什么事都要给陆烊汇报，潜意识像是在告诉陆烊，他没去见林行啊。
　　第二次来这个餐厅了，两次的心情都不一样，陆西畴看着电梯关门，突然觉得物是人非就是这种感觉。
　　餐厅里很安静，他望向靠窗的位置，嘴角扬起弧度，在那里坐下了。
　　他问服务生要了菜单，随便点了几个，倒是点了许多酒，他不是来吃饭的。
　　陆西畴盯着窗外，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听见有人说：“这次是我玩到了。”陆西畴耸耸肩，对方川说：“扯平了。”
　　

　　☆、第四十九章

　　“有什么事，说吧。”方川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冷，甚至有人传言今年会下雪。
　　餐厅里开着合适的暖气，陆西畴毫无感觉，他坐在方川对面，盯着气泡水里的水珠一言不发。
　　他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陆西畴找他出来，无非是讲林行休。林行休转进疗养院的几天后，方川去看过他，也无意间看到了一份全新的病历。
　　角落里的钢琴，是个白发的老人，旁边的小提琴却是黑发，前一首曲子有些欢快，一老一少面带笑容地享受着演奏。
　　接下来的曲子是舒缓的，老人闭上了眼睛，陆西畴收回视线说：“对不起。”
　　陆西畴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方川说对不起，他只是觉得，是他背叛了林行休，只恨当初承诺林行休只需要相信他。
　　“啧，这句话你不用跟我说。”方川喝了一口酒，度数有些高，蹩眉道：“知道那天我为什笑吗？”
　　“现在知道了。”陆西畴端起酒杯，顺着嗓子在到胃里，火辣辣的。
　　“你现在才17岁吧？我比你大了那么多，都不敢像你那样承诺给某人。我知道，你们这是年轻气盛，觉得青春就应该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做不到呢？”方川看着陆西畴说。
　　桌上的菜两人都没动，陆西畴晃晃手里的就别，喝了一口说：“我……我当时也很难了……我的错，我不该……”
　　钢琴换曲的空隙，整个餐厅里都很安静，夜幕已经降临，霓虹灯一直伸进漆黑的夜幕里，方川打断他说：“你没错在这。”
　　陆西畴闻言看着方川，眼睛里充满疑惑，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
　　“你错在不该遇见林行休。”方川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