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他们刚入学那会儿,每个都是年轻气盛的愣头青,有些话张嘴就来。某天在操场上听到有人议论着关于穆初的事情,一口一个叛徒将人咬死。那时他们班刚结束长跑,每个人累得不行,结果秦昂外衣一脱,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胡越拉都拉不住,他就不知道刚跑完五公里的人哪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也正是因为穆初对秦昂来说意义非凡,他哪怕只剩下一丁点儿的力气也要拼死撕烂那些抹黑他穆叔的嘴。
胡越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回事,可是......”
秦昂打断了胡越的话,他一把勾住胡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也要告诉你,这件事绝对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为什么当年就轻易下判断说穆叔是反水而不是卧底身份被发现了?”
“他当时出现在了114大案的现场啊!”
“是,可那是谁说的?是当时出现场的幸存者,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对的?”
胡越睁大了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秦昂深呼吸了口气,“我之前和你说过,邹志这个所谓的上头是一位领导,就算不是领导也一定是一个在怀城公安局中待过十几年的人,他藏了那么久,也许是他出卖了穆叔的身份,才会导致114大案的发生。”
彷如被一阵惊雷当头劈下,胡越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堪堪地找回自己的思路,他清了清嗓子,“当年知道你穆叔卧底身份的只有已经退休了的蔡老,还有就是你爸和一些高级别的领导。秦昂,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是在怀疑你爸还是蔡老?”
秦昂一愣,脸上出现了迟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胡越的这个问题。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查明白。”
“那查明白之后呢?”胡越却不放过他,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重情重义全让他给占了遍。他难以想象,假如当年就藏在公安内部的内贼是秦昂自己的父亲,那秦昂要怎么办?
秦昂无言片刻,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摸出了打火机,走到走廊的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吹乱了他的发梢。他一手掩着火,点燃了烟,猛吸一口,“我相信我爸,就像相信穆初绝对不是反水了一样。”
胡越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可是你现在想法都是建立在穆初不是反水的设想上,万一错了呢?”
“那万一就是呢?”秦昂反问他,他吐出一口白烟,手指间的烟头星火点点,“如果你在死里来火里去地活了五年,结果被扣上一个叛徒的帽子,你会不会寒心?”
他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看着飞鸟掠着低空而过,一字一句道,“也许我就是对的!”
“有个线人说前几天在垭口镇的一家夜总会里见过老萨,据说是经常去找一个叫做周淼的女人的。”
南方多雨,即便是在冬季,也依然是冬雨连绵。细雨刚过,脚底下的冷气顺着水汽攀爬,从脚裤蹿进来,带着一股的寒意。垭口小镇的夜里比不上市区,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夜生活,连街上的车辆也不过三三两两,相比之下,垭口镇要安静了许多。
除了面前这家夜总会。
彩灯缠满了店门的广告牌,夜总会字体被照得澄澄发亮,里边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正不断地从里溢出,大有要将天花板掀翻的趋势。
路虎车里,秦昂隔着玻璃窗看向繁华的夜总会门口,“确定是这家?”
旁边陪着出任务的周小数正在扒着热气腾腾的鸡蛋堡吃,听到秦昂的话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嗯嗯,老萨不好找,可这周淼好找!听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这片混了,和很多大老板都有过接触,不少人见了她要喊一句周姐。”
他们经过几天的暗地排查才找到了关于老萨这人的一点边缘消息,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两个人就开着车紧赶慢赶地来了这小城镇,吹着冷风放着哨。
秦昂将外套脱下,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腕处,露出了精悍的手臂,“行,你在车里等着,我找着人就通知你。”
“好嘞!”周小数从善如流地接过秦昂的外套,又拿了个小型耳机给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诶,哥,你有钱吗?”
秦昂毫不客气地赏给他一个爆头,“说什么呢?没钱当你哥?”
周小数语塞,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古罗马式的装修风格,黄色的墙砖在五彩的放射灯下映着各色的光芒,浓重的烟酒味从每个包间里溢出,混杂在重金属的音乐声中,萦绕在每一个狂欢的人。
秦昂坐在一间贵宾包间中,左脚随意地搭在右膝盖上,一手挎着身后的劣质沙发,一手的手指轻轻地在膝盖上敲打着。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的女人,各个都化着劣质的浓妆,身上的香水味都要呛得人反胃。
男人是夜总会的一名经理,生活大抵是滋润的,啤酒肚都快要将身上的衬衫给撑破了,油光满面的,总是堆着讨好的笑容。
经理叫跟着进来的女人在秦昂面前站成一排,又上前去给秦昂倒了一杯酒,“这位先生,您看这些人怎么样,这都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了!”
秦昂接过酒,晃了晃酒杯,掀着眼皮瞧了一眼面前的一堆人,轻哼一声,“你说这是你们这儿最好的了?”
经理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秦昂打断了他的话,直起身子,一手搭在了经理的肩膀上,轻笑一声,“你当我眼瞎?就这货色是最好的了,你逗我呢?”
他目光凌厉而戏谑地落在了经理身上,活生生地将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经理一哆嗦,“先生误会了!我是真不敢,这真是我们这最好的了!”
秦昂冷哼一声,“听说你们这的第一金花是周淼,怎么不叫来给我看看?”
“周姐?”经理面露难色,“这不行啊,周姐她不接外客的。”
秦昂不耐烦地一踢桌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在经历面前晃了晃,“这下行了吗?谁会跟钱过不去的?”
经理看着那张卡,眼睛顿时都要雪亮几分,那竟然是一张黑卡。经理忙不迭地赔笑着,“可以可以!我马上给你叫去!”
他一边给秦昂赔笑,一边朝着自己带来的姑娘挥手,示意都跟着自己退出去。
一时间贵宾包间里又剩下了秦昂一个人。
他随意地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锁骨,长脚一伸,搭在了桌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沙发,好像是不怎么耐心地等待人。此时的坐姿倒是真的有几分纨绔的味道,远远见他会真的以为他是什么贵公子哥。
这几年虽然一直奋战在一线,生活过得是怎么粗糙怎么来,可他先天优势还在,锋利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走回公安大学也还是校草一枚。先天的身材优势再加上这么几年的打磨,整个人就像是色彩分明的珍珠,气质卓然。
耳边的耳机频道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接着就是周小数吃的东西塞满嘴的声音,“哥,你这黑卡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卫昀借的。”
众所周知,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卫昀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假如他今天不是个警察,回去继承家里的家产就能保证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不过这家伙应该是缺心眼的,高考的时候瞒着自己爹妈在第一志愿上填了公安大学,然后就开始和自己爸妈长达三年的冷战时期,直到进市局后关系才慢慢破冰,然后就又被逼上了相亲的道路。总之这富二代当得也是糟心。
周小数在耳机另一头夸张地哇了一声,“卫队出手就是大方!对了,前几天听说卫队下班的时候就去医院追人!”
秦昂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了言语。夜总会里味道不好,刚才一群人的劣质香水味浓重到现在还没淡去,惹得他现在脑子还有点要被熏晕的迹象。
周小数自顾自地说着,“听说还是个男医生!......”
秦昂顿时一激灵,“男的?”
“是啊,”周小数回答,“想不到吧,卫队竟然也喜欢男人。”
秦昂听着周小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想起了那时候江白在监狱里对自己说他是gay的话,喃喃道,“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这事?再说了,哥,你和小江记者不也是吗?”
“什么?”秦昂一怔。
周小数以为他没听清楚,特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我说,你和小江记者不也是两个男的,不也在一起了......”
“胡说!”秦昂厉声打断他,“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周小数猛然被喝住,一口鸡蛋堡差点噎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等顺过气来了,才战战兢兢地问,“我......我以为你俩在一起了,哥,你不喜欢小江记者吗?”
可是如果不在一起的话,干嘛住在一起去?干嘛特地给人家点外卖生怕别人吃不好?干嘛对小江记者总是有种特权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