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征河带着沉默的眼神凝视他片刻,从嘴里说出来的开场白非常引战:“原来你还会说脏话。”
“人在绝境时总是会被激发出很多潜能。”阮希扯扯唇角,回以一个虚假微笑。
陆征河:“但你一点都不听话。”
阮希:“只是不听你的。”
“好吧。”陆征河明显被噎到一下。
现在,阮希身长玉立,长腿窄腰,与陆征河并肩而站,顿时成为了场上观众眼睛里的焦点。
观众们一阵欢呼,大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应,都在握紧拳头、挥舞双臂,等着阮希提刀就砍过去。不过江湖规矩阮希还是懂的,需要给对方的头儿打个招呼。
于是阮希以一种挑衅的眼神朝台下望去——
红脸老板一看到来了救兵帮手,全身像被撒了痒痒粉,手指着擂台,嚎叫起来:“你是谁!哪里冒出来的人!”
“我?”
阮希指了指自己,牵动唇角,似乎是在笑:“我是他哥哥。”
哥哥帮弟弟打架,天经地义。
陆征河一脸不可置信地望了阮希一眼,望得阮希在心底偷笑:
怎么样!
就是比你大!
大几个月,大几天也是大!
接收到阮希挑衅的眼神,陆征河紧张的情绪居然缓解了一点,浑身轻松起来。换一个角度说,在能够保全彼此的情况下,阮希的到来并不是坏事。
至少他们足以并肩作战。
一时间,场面变成了2v2。
观众的热情更加高涨,尖叫声如雷贯耳,面容上遍布的兴奋色彩极其狂热,一点也不像一群站在死亡边境线上的人。阮希冷眼瞧着这一切,突然有种末日狂欢的感觉。
审视过对手之后,托亚的眼底又重新燃起战火,甚至带了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的同伴也动了动鼻尖,伸出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两双眼都死死地盯向阮希,眼底燃烧起火焰,玩味蔓延一切,仿佛这才是比宝石更吸引人的珍馐美味——
看啊,还有个omega站在他们面前。
托亚的同伴振臂一呼,从背后的刀袋里抽出一把手掌宽的刀,将刀高高举过头顶,直直朝陆征河所在的方向劈砍过来,丝毫没有把阮希放在眼里。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阮希。
陆征河侧身躲过,从另一边猛烈进攻。
见陆征河率先挑起了战斗节奏,阮希迅速补位,把“地狱守卫犬”紧握在手里,撤步出招,抬起手臂直取托亚喉间。
阮希承认,自己和alpha在体力、体型上的天生差距磨灭不了,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技巧战胜对方。
这把刀双面开锋全平刃,橡胶手柄,极其不容易脱手,于是一道道灰黑色的光迸发于阮希手掌间,漆黑的刀锋与场馆内乌泱泱的人群融为一体,刀刃碰撞声铮铮悦耳。
托亚自知气力不够,与陆征河难以抗衡,转而将杀意逼向阮希。
阮希咬了咬嘴唇,扑上去一脚踢向托亚的小腹。
力度之大,托亚的髂骨几乎要被踢断。
因为之前已经受过伤的缘故,托亚手里那把刀他自己拿不稳,于是被阮希砍得一路后退到擂台最边缘,背抵上铁丝网,兽皮上硬而纤长的毛发戳刺着他的背脊,牵动了他的旧伤。
“你……是哪里来的救兵?”
托亚微微喘着气,眼底一片血红,阮希也不甘示弱,加重的手上的力度,将手中利刃的刀背死死抵在托亚的喉管处。
“闭嘴,”阮希已经拼红了眼,冷静道:“我没时间和你聊天。”
言谈间,托亚的脖颈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
阮希如果坚持再不松懈半分,这人将必死无疑。
另一边,托亚的同伴无法摆脱陆征河的攻击,转而改变方向,朝无暇顾及身后的阮希望去。他只倒退半步,颇有些戏弄意味地望着阮希,笑道:“不错啊,能把一个alpha逼到绝境?不过你遮着脸干什么?漂亮的omega小宝贝,让我看看你。”
听完这一堆话,阮希听得脑仁嗡嗡直响,胸膛剧烈起伏。
又是性别羞辱。
还没等到阮希自己出手,眼前熟悉的寒光一闪,骨骼被金属利器切破,那人从咽喉里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的什么东西被抛到空中,那人捂住侧脸,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几乎要用血腥涂抹上每个人的视网膜。随后,他惊慌失措地朝袭击自己的方向望去。
“再多说一句,你就会失去眼睛。”
陆征河面色沉静,用力抬起手腕,小雁翎刀锋利无比的刀尖压迫至对方的鼻尖。
四年前在学校里,他也是被其他不相干的校友议论过,说阮希这么好看,最好是分化成omega,可以给人.操,可以削弱阮家的地位云云。
阮希那时年轻气盛,平时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不进去这样带有羞辱性的形容,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举起木棍制成的扫帚,抬起膝盖,将扫帚“去头”,拿起木棍往走廊上冲。
还没等到自己冲上走廊,陆征河跨步走来,夺过他手里的木棍。
怎么了?
阮希不解地抬头。
他以为陆征河要劝自己冷静,结果那根木棍在空气里划出狠厉的弧度,不偏不倚,被以更大的力气砸向了议论者的头。刹那间,尖利的叫喊声刺破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虚伪的和谐被打破,人群似乎对这样的异常情况感到兴奋不已。
虽然那时候陆征河还没有分化,平时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武力值大不如现在,但论在校园里打架斗殴,他仍是一等一的好手。
然后他回家取医药费,陆征河在走廊上被老师罚跪,从天明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朝阳升起。从那一天后,阮希就想过,不能总让陆征河去做那个出手的人。
战场之花总是盛开在乱世,自己也要有可以扞卫一切的能力。
情况剑拔弩张。
阮希忽然觉得陆征河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变。
托亚已经倒下,他的同伴也受了伤,血染红了挂在铁丝网上的蓝狐皮。陆征河和阮希背对背站着,手中各持一把利刃,俨然已是胜利者的姿态。
“杀了他!”
“外乡人,杀掉他们!”
观众席上不断有人振臂呼喊。擂台边,气氛再次被推向小高潮。
托亚的同伴还有点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扑过来,趁其不备,抬腿踹向了阮希的手腕。
忙着侧身躲避,阮希的手腕使不上劲,一抖,原本握紧于掌心的“地狱守卫犬”不慎滑落,一阵“哐啷”声后跌落向了擂台边缘的铁丝网外。
“地狱守卫犬”算是陆征河赠与他的信物,可以沾任何人的血,但是不能遗失。阮希恨自己动作太快,底盘不稳,这一脱手,就必须要俯身到擂台边上,趴下来用手去够。
他动作快,一边退一边来到擂台边缘,手刚刚触碰到刀柄,只听见一声闷哼,一具厚重的人身斜斜地顺着他的左半边身子砸来。这个人的颈动脉似乎是被割破了,血流如注,直接溅得阮希满脖子入目猩红。
转头,陆征河大口喘着气,眼底血丝遍布,紧缚住胸膛的作训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墨蓝色的底衫露了出来。
侧过头,他对阮希伸出手,“过来。”
他拿来缠手部伤口的绷带也散乱了,皱巴巴地被揉成一团,一条两条地落在虎口处,上面一些之前留下的血迹已变成带红的黑色。
最开始在兽城杀了人,陆征河也是这样叫阮希:过来。
阮希发愣。
他摸了摸自己沾满血迹的那半边脸,又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身。他被血溅得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腥味,根本分辨不出来死的人是不是托亚。
牵过阮希的手,陆征河一把将阮希带入了怀中,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他的呼吸急促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翻过掌心,用手背上那一圈干净的绷带去擦阮希脸上的血。阮希静静地望着他,然后转身,提着战术直刀,一步步地来到角落里的人面前。
对方似乎已经放弃抵抗。
“托亚!站起来!”
台下的中年男人已涨红了眼睛,挥舞着拳头,嘴里充斥着一些阮希听不懂的叫骂,像是本城的语言,又带着些不标准的通用语,根本对阮希无法造成什么杀伤力。
看了眼陆征河不慎被利刃的手臂,阮希捡起死者落在地上的大刀,反手将刀调了个方向,举起结实的刀柄,狠狠地向托亚的头部砸去。
“哎——”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阵叹息。
一个人叹气了,叹气的声音就显得声势浩大。
整个竞技场内回荡着一种失落的氛围,像是都在为阮希没有痛下杀手而惋惜。
松开手,不知名的长刀落在擂台上。
阮希回头朝台下望去,发现陆征河已经用小雁翎刀将那个中年男人死死逼到了审判席的角落。
中年男人紧紧抱着他的宝箱,屁股着地,额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蜷缩着手脚,声若蚊蝇:“行行好,能不能再多给点钱,我这手下卖命的人也没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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