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杯。”宋书绵微笑道。
“我要两杯,”厉深比了个手势“二”,连忙解释道,“我胃口好。”
“没问题。”
阮希转过身去,像在与老板交谈,随后,他指了指旁边一家要走几步才能到的商铺,又指指菜单,好像是在说冰糖雪梨汁也卖完了。
厉深正在低头点烟,没太注意阮希的行动。他只知道阮希想要去稍微远一点的商摊买饮料,正准备把烟点燃了然后跟上去,等他再一抬头,火星子刚刚从指尖冒出微光,两个商摊前都没有了阮希的影子。
人呢?
“阮希呢?”
“啊?”
“我问你看到阮希走了没有?”
“什么?”
文恺一听,也确实没看到阮希开溜,环视一圈四周,“刚刚还在这儿啊!”
“我们又没看住人,”厉深一拍额头,头痛不已,“又跑了!”
“我猜去找少主了。”文恺说。
语毕,他看见卖燕麦拿铁的商摊流动车轮胎下放了一张字条,于是他大步走过去,弯腰将字条捡了起来。
文恺还没来得及拆开看,纸张被厉深伸手夺走了。
厉深将纸张卡在指缝间,手腕一抖,被揉皱的纸立刻散开,白纸黑字,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我去找他,你们先走。
这八个字下面还画了一把卡通小宝剑,并且画了个“耶”的手势和微笑“:)”,旁边又添了一句: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阮希写纸条真谨慎啊,谨慎到用的还是陆地通用语,怕他们北方人看不懂。
“靠……”
厉深长叹一口气,“原计划就是保护你啊,祖宗。”
文恺环视周围,警惕心起,不得不将背脊靠向墙壁才能勉强歇一口气。
虽然合作战斗已久……
但是文恺的思维模式和厉深不一样。
他在想,阮希如果去找陆征河,会朝哪个方向走?现在的下一步计划,是去追回阮希,还是按照少主说的,在下一座城市的入口相遇?如果少主提前见到了阮希,肯定在心里把我们千刀万剐吧……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点是:完了,阮希又不见了。
我们要被少主杀头了。
·
冬天的一切干燥而坚硬。
历经劫难后的jewel城远远没有之前那么热闹,四处弥漫着一股死亡、腐烂的气味。
仰头看天,阮希的鼻腔吸入一口冷气,冷气钻入咽喉部位,像针尖似的戳着内壁,疼得他喉咙打颤。动了动自己被冻得僵硬的手指,他合拢掌心,想要摩擦摩擦,搓出点可怜兮兮的热量。
整片天空如同一具巨人的尸体,正在缓缓地落下来。
像传说中所讲的那样,巨人的□□化作高山连绵,血液化作江河奔腾,筋脉化作通往远方的平坦路途。身躯即是万物。
阮希安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随着一阵人群跑动的声响,竞技场内的好几扇门被缓缓打开。
原本没有人的拱门前集聚了一些人,他们的身上都穿戴着珠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阮希眯起眼,悄悄躲在不远处的围墙边,感觉这些人有点面熟。
咦。
这不是之前在竞技场里避难的人吗?
怎么现在还有闲工夫来看比赛?
搞什么啊现在应该先逃命啊!!!!!
他还真是高估了这些人的求生欲……
跟中了邪似的。
果然文恺说得没错,对于这座城市的人来说,宝物的归属比自己活着都更重要。他们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家当值几块千金难买的宝物。
“唰——”一声,竞技场外的主要通道门口竖起了旗帜。
那是一块鲜红色的绸布。
阮希看不懂上面的文字,猜测应该是表示:今日有赛事。
乱七八糟的旗帜一挂起来,人群立刻沸腾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入场,想要一睹“时空镜”的风采。
阮希东张西望了好半天,并没有看到这浩浩荡荡的大军里有陆征河的身影,人多眼杂,他也不敢擅自放出信息素去吸引陆征河。
他只恨自己没有在holy城买一个镶钻的望远镜。
想到这里,他翻了翻身上还留着的东西。
很幸运,上次翻船前,他都没带什么行李在身上,只恰恰拿了最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那张照片。
阮希手忙脚乱地把照片拿出来,学了学照片上陆征河酷炫狂霸拽的表情,又做了个鬼脸。
浸过了冰水,照片都被泡发了。
但还好,照片上两个人的脸依旧看得清楚。只是不知道下次再拍照是什么时候。看了一会儿照片,阮希忽然有点憎恨自己对于过去的执着,甚至一无所知的陆征河也变得和自己现在一样。
不行。
人总要学会往前看啊。
阮希想着,丝毫不心疼地把照片对折起来,重新揣回贴身衣物的衣兜内。但折照片的时候,他看到照片上陆征河那张脸,心尖儿还是有点抽抽。
深冬的天气,已经有寒意不断往衣袖里钻。
不远处的旗帜被冷风吹得七倒八歪,也没有人空出手去扶一把。旗帜下,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人抱着双臂发抖,边抖边跺脚,抱怨个不停:“不会吧,这就打起来了?听说来取宝物的还是个没见过的外地人?我们能让外地人拿到资格吗,如果输了真丢人!”
“现在全陆地乱成这样,它能有人要就行了!说不定那是个不祥的东西,你看,从它被挖出来,我们jewel城可就没什么好事……”接他话的人神神秘秘,故意垂着头,拿手挡住嘴型,“地面塌陷,水淹了好几座城,这偏偏就只淹到竞技场门口,说明……”
周围有人接嘴:“说明它就会被赢走!”
“说得对,就是这个理。”有人十分赞同。
什么?
已经打起来了?
阮希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久了腿麻,险些扶不住墙壁。他看那群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没听懂几句,恨自己没有好好学外语课,和不说通用语的人交流都只能靠比划。
另一边,旗帜飞扬下,人越来越多了。
来看热闹的人一看有人闲聊,不由得都往人多的地方聚集而去。
有人满脖子挂着宝石坠物,唉声叹气,“我是等不到结果了,我得先逃命。”
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呀,怎么现在还不放我们进去看?看不了算了,看不了我走了,我家里还在等我去下一城呢……”
“那是要死人的比赛!哪是你一个omega能看的?”
“你他妈的看不起谁!”
于是人和人之间互相推搡,有一番要在场外也干仗的样子,其他人也拉拉扯扯,劝完这个劝那个,没几分钟的功夫,场面已经混乱了起来。
“那去比赛的人在哪里呢?”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人声。
清亮出彩,与周围人的喧闹声大有不同,混杂在嘈杂里,辨识度极高。
“来挑战的人?排了好长一截呢!”
回答提问的人懒懒地靠在旗帜边的石柱上,嘴角叼了根草,继续说:“他们应该在后门吧,听说第一个进去的就是外地人。不过这事,好说好说,你想现在就进去的话,你给我三块红宝石,要没有切割过的,然后我给你指路……咦?人呢?”
他话还没说完,吐掉嘴里的草根,发现提问的蒙面人已经不见了。
·
阮希是从后门外的围墙翻进去的。
他摸了摸全身上下的衣兜,想想把自己卖了估计也换不了三块红宝石。
奸商!
他也知道这种和平时刻不能痛下杀手,没有伤及无辜,特意把刀柄倒过来插/在臂弯后,选择了绕过看门守卫的方式,偷偷溜进了竞技场。
一进场,他又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气。
阮希忍不住皱眉,掩住口鼻,猫着腰从看台上的一个个椅背后跑过。
此时此刻,竞技场内靠壁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些人。他们的身上都穿戴了一些宝石挂坠,手里握着一些切割过的小碎宝石,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时不时往竞技场中央的擂台上抛去小宝石。
不错啊,这么有钱。
跑动后,他在一处石柱边停住了脚步。由于带着面罩,比赛又在激烈进行,阮希尽管行为怪异,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从石柱边露出一只眼。
竞技场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擂台,它高高筑起,场地开阔,已经被人提前装饰过。
擂台的阻拦网上,不再是因为鲜血飞溅而变红黑的泥灰,而是一张张华贵的兽皮。那些兽皮看起来鬃毛蓬松、花纹冗杂,或是洞狮,或是拟狮,看起来比人类大好几倍不止。
阮希记得课本上讲过,这两种兽类四肢粗壮,撕咬力惊人,身长可达到好几个成年人身高的总和,因为适应山地的寒冷,所以和南方基本没什么关系,现在居然被扒了皮弄来当地垫,可见jewel城人对武力的崇拜有多么扭曲……
不过,这些罕见而宝贵的兽皮边,正站着陆征河。
他身形颀长,面容肃穆,在一众站立的人中央十分惹眼,尽管手里只拿了一把匕首。阮希眯起眼再看,发现要与他对战的人提了一把手臂宽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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