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这一只,另外的都是白的,这只体型也小好些,你姥姥说可能不是一窝生的。”
四四方方的笼子被放在了地板上,陈延青蹲下身,将手指从间隙里伸进去,戳了戳它的屁股,这兔子毛色偏灰,头顶的毛蓬松,耳朵搭在背上,看着格外漂亮。
逗了会他便把笼子提到洗手间去了,说是要散散味儿,也让这兔子自己适应一下。
出来后唐萍和杨向安正接力一样的往他冰箱里塞东西,大约又是什么肉和菜之类的,陈延青倒了杯水靠在厨台边瞧着,“别忙活了,我又不常做饭。”
“外卖什么的少吃,多做饭,健康又卫生。”
“是,延青,我可跟你说,这些东西你去餐厅还不一定能吃上正宗的,”杨向安也说,“听话,多在家做了吃。”
“知道了,对了,姥姥怎么样,腰还疼吗?”
递完后,杨向安岔着腿直起腰,站着回劲儿,“这阵子没喊疼了,放心吧。”
“延青,”唐萍关上冰箱门,扶着杨向安往外走,嘴里道,“你是不是也该给自己做做打算了,你都26了,也不小了。”
杨向安大概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被她给瞪回去了,“妈也不是催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个作伴的总行呀。”
陈延青跟在二老屁股后头,等杨向安坐进沙发里,便贴在他身边也坐下,手半握成拳,轻轻给他捶背。
杨向安哪有过这待遇,当下就彻底倒戈了,“他一个人过得不也挺好嘛,你就别管了。”
“嘿,老杨,我,”
唐萍的话,让门铃声给打断了,陈延青还没起身,她已经到了门背后。
“额,”门开后,唐萍让开身子,看向陈延青,“这位是——”
“怎么过来了,不是明天聚嘛,”陈延青迎上去,才介绍道,“妈,这我上司,谢景瑞。”
谢景瑞头一回碰见唐萍,这会进来了,还微微朝她欠了下身子,“阿姨好。”接着又转向杨向安,“叔叔好。”
唐萍那目光自打他进来就没挪过地儿,陈延青掐着冷汗招呼他坐下,刚要说什么,唐萍便是一屁股坐在了谢景瑞身边,“这么年轻就当领导了,我们家延青要多跟你学学的。”
“阿姨,延青工作做得很好。”
“是嘛,”唐萍说,“看来你们私下关系蛮好的呀,周末也有来往。”
“是,我们偶尔一起吃饭。”
“那你可结婚了?”
谢景瑞噙着笑,很是从容的摇头,“阿姨我不急。”
唐萍大约是听懂了什么,笑意盎然的握住了谢景瑞的手,陈延青那会跟杨向安如出一辙,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妈,妈!”陈延青率先反应过来,将她胳膊往后拉了拉,“妈,你别吓着人家。”
也是这会,门铃又响了,陈延青过去开门,门一开,不多时,唐萍在身后惊诧了一声,接着便是一阵风掠过,再看过去,唐萍捧着来人的脸,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诶哟小家伙,你这么些年死哪去了!”
伏城抱着她,“我回来了唐姨。”
“你还知道回来啊,”唐萍指责一样拍他的背,“你知道我延青这几年怎么过得嘛,你不早回来,你早回来他,”
“妈!”陈延青忍无可忍的把人从他怀里拉了出来,冲杨向安道,“杨叔,您先带我妈下去,我定了饭店,我们去吃饭。”
“诶。”
“怎,怎么,我跟小城话还没说完呢,”
杨向安是冲过来的,抱着人就往出走,这一遭,陈延青愣是好一阵没挤出半个字来。
“延青,”谢景瑞再说话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三人这么挤在门口,听着他说,“我把餐厅退了,明天在我家聚,发消息你没回我就过来了,是不是打搅了?”
“嗯,”伏城冷不防插话,走进来后,才朝他伸出手,“你好,嘉盛广告,伏城。”
“你好,”谢景瑞回握住他的手,也道,“久闻大名,隆科贸易,谢景瑞。”
“上司,”像是什么中肯的认可,伏城松开手,将陈延青揽到怀里,“我们要去吃饭,领导一起吗?”
气氛很古怪,陈延青只觉得握住自己肩头的手在不断的用力,那会想说什么,却插不进嘴,因着谢景瑞笑着点了下头,“明天我来接你还是……”
“我自己过去,”陈延青赶忙道,“你是大寿星,在家等我就好。”
疼……真疼,伏城不是人,肩头的痛感让陈延青止不住的腹诽。
“慢走,不送了。”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直至谢景瑞进了电梯,门被带上,陈延青试图掰开他的手无果,伏城毫不讲理的将人往里带。
“嘛呀,松开!”
伏城置若罔闻,握着他手腕将人扔进了沙发里,“还说没什么,他过生日你去他家,怎么,把自己当礼物送上门吗!”
“是,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延青被他压着起不了身,便动也不动的瞧着他,“是你说要追我,我没答应跟你复合。”
话说的太快,俩人都愣了一下,‘复合’这个词的确唐突了些,陈延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伏城默了一阵,语气平缓下来,跟他说,“明天不许去。”
“我必须去。”
“我不许。”
“伏城你还讲不讲理?”
伏城松了胳膊上的支撑力,趴伏在他身上,突然道,“感冒好了吗。”
“托你的福,我生龙活虎。”
伏城不说话,将脸埋在他耳边,大概是嘴唇滑过了他的皮肤,陈延青觉得有些烫,又觉得这个姿势让人着实喘不过气,停滞了会儿才掀了掀他,“下去,我不舒服。”
“唔……”伏城囫囵吞枣的说,“陈延青,我也不舒服。”
家里安静下来,俩人肌肤相抵,陈延青这才发觉,他说话时有一股浓郁的鼻音,而那句撒娇式的‘我也不舒服’好像没在诓他。
陈延青抽出手,探到他额头,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体感温度上偌大的差异让他下意识偏过头去,“你发烧了?”
伏城怏怏的嗯了一声,“从岛上回来,烧到现在。”
陈延青本是心软,这会又完全褪去了,“嘴里还有没有点实话了,回来一个多礼拜,照你这么发烧,早该烧没了。”
伏城也不狡辩,嗯嗯了两声,在陈延青贴着沙发背起身的时候,顺势躺在了沙发上。
的确病态,陈延青下了沙发,垂头看着他,又觉得这人总是耍无赖,便一横心,“你躺着吧,我带他们去吃饭,回来前希望你能自己去医院看病。”
伏城还是没吭声。
苦肉计,陈延青笃定的想,这时候心软,这家伙不就得逞了,思来想去,决定不管了。
方便二老睡个好觉,陈延青在酒店开了间套房,吃饭的工夫唐萍还一直问伏城的事,陈延青通通用‘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啊’给搪塞了。
事实上,关于这八年自己在感情上到底处于什么状态,陈延青是没有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的。
这些年,也不断的有人向他示好,也遇到过体己的人,甚至谢景瑞这样的人也会向他递出橄榄枝,但总是感觉不对,具体哪里不对,陈延青不比唐萍,他还没唐萍看得清。
一顿饭食不知味,送唐萍和老杨回酒店后,陈延青又去了趟药店,再回到家时,沙发上没人。
陈延青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禁不住哂笑,将退烧药扔在鞋柜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去。
先是安置了那只兔子,喂了点吃的,连着笼子放在客厅的茶几旁边,他还没打算放出来,至少得等送去宠物店洗干净,打完针再给它自由。
洗完澡出来,他又重新开了瓶酒,就着一杯酒窝在沙发里看了晚间新闻,打算睡觉时已经十点半了,关了电视回床上,还没掀被子就听见了一声呢喃——
“你终于困了……”
第62章 死喻的复活
一双男士居家拖鞋,一把牙刷,一个剃须刀,一条浴巾,柜子里的衣服排列整齐,床上有一个枕头,茶几上只有一个酒杯和一盒还剩三根的烟,沙发左侧扶手附近有惯性凹陷,他常年只睡这一个位置。
房子不大,卧室被一个隔断式的书架与客厅分割,伏城逛展览似的从门口到厨房,到浴室再到卧室,最后停在书架前,人的习惯很难更替,比如他还是会把要紧的东西摆在书架最上方,一罐新的大白兔奶糖,旁边是一个长方形的相框,那里头裱着一张略显陈旧的简笔画,画上的字还算清晰——
睡王子。
伏城将相框拿下来,指腹从玻璃上滑过,片刻后又不差毫厘的摆回了原位。
陈延青出门后,他小憩了一会,醒来后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这会门外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他迅速逃进了卧室。
若解释成无意,想必聪明的26岁的陈延青是不会相信了,可他的确无意,无意在等待中发觉,陈延青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倒一杯酒,开着电视,待在沙发上的同一个位置,任由时间流逝。
等到后来,他真的有些困了,孤独无法苟同,他唯独想知道,陈延青的枕头怎么那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