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裴山跟时沛异口同声地问。
“怎么说呢……裴老板,言哥那脾气你是知道的。”阮明知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总之,先等言哥回来吧。”
裴山联系不上唐立言,又实在是担心,只好请阮明知多知会一下。
他本以为要等好几天才能得到准确消息,没想到,当晚九点多钟,阮明知便火急火燎地敲开了书店的门。
“裴老板!裴老板!”阮明知连着拍了好几下,“言哥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你跟我一起去接他不?”
裴山刷地一下把门拉开,灯也来不及关,急匆匆地说:“走!他人在哪?”
“还在路上呢,你慢点!”阮明知帮忙把灯关上,“你先锁个门,不急这一会。”
裴山拿出钥匙,手都在抖,费了好大力气才捅到锁眼里,拔脚就往巷口跑。
阮明知也只得跟在后面追,问要不要坐他的车。
“谢谢。”裴山因为心慌,只能说这么一句客套话,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阮警官,麻烦问下,你们市局那边怎么说?”
“嗐,就是……群众投诉说言哥打人。”阮明知发动引擎,一边说一边瞟了眼裴山的表情,“其实大家都没想把事情闹大。本来两方都算有头有脸的人,那个人吧,伤也不重。所以市局想着让言哥给那人公开道个歉,对方也接受,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听到这,裴山深吸了一口气,手抓紧了安全带,“立言没同意,是么?”
阮明知不好意思地咳了声,算是默认。
裴山沉默了一会,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发梢。窗外的街灯不停在倒退,风声伴着飘过去的几声犬吠变了调。
“投诉人是蔡赟吧。”裴山问。
“裴老板,你这……”阮明知话顿在这,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其实事情也没太严重。”
裴山能从这语气里听出来,自己猜对了。
副座的人把窗户摇下来,看到街口标牌一晃而过,蓝色的底,白色的标语,微软雅黑中英双语写着:大美雁城,欢迎您。
“阮警官,立言这次回来后,明天是去所里上班,还是直接回家?”
语气很平淡,没有悲喜,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阮明知叹了口气,“投诉人一口咬定过错方是言哥。那个KTV里的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看起来确实是言哥先动的手。可言哥又坚持不道歉,市里也没办法,只能先……停职几天,先调查清楚。”
“就只为这事?停职?”
“嗐,不止!投诉人还说,新世界那地方有人聚众吸 毒。言哥去那,是知法犯法。”阮明知摇摇头。
“吸 毒?他疯了吧?”裴山皱起眉,“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这不是在浪费警力吗!”
“谁说不是呢?这个很好证伪,尿检一做就知道了。言哥的检查都是阴性,这你不用担心。”
“但还是有影响吧。新世界那么大的店,能很快查清吗?”
“快不了。我们从明天开始就得派人排查那条街上所有的娱乐场所了。那块原来都是言哥的片区,他现在得避嫌。”
“谢谢阮警官。”裴山叹了口气,“我能帮到什么吗?”
小阮攥着方向盘,说话变得委婉许多:“你吧……你们当时不是上报纸了嘛?市局肯定也得问两嘴你们的关系,这个其实不违规,只是……唉,反正低调些吧。”
“嗯,明白。”裴山把脸转到旁边,一路再无别话。
阮明知开得算快,到地方时,正好看到一辆市里牌照的白车在路旁缓缓停下。
“看来言哥也刚到。裴老板,你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俩了。”阮明知打开车门,叫裴山下车,“哦对,市局的人还没走呢,你们……注意点。”
裴山点点头,匆匆跑向他的警官。
唐立言在路灯下里依旧是笔挺的模样,一身制服隐在夜幕里,但胸口的扣子闪闪发亮。
“立言,累不累?”裴山走上前,没提什么调查,也没提蔡赟,仅仅是拿了件薄外套,放到警官手里,“晚上还挺凉的,你把外套穿上。”
唐立言接过衣服,一如平时那样,坏笑着打趣:“你怎么不穿?露着个肩膀勾引我呢?”
“我衣服在车里。”裴山不容辩驳地替人披上了。
五公分的身高差在那摆着,裴山只能踮着脚,拿外套环住人,在橘色的灯光下,他看清了爱人的肩膀。
那平直的肩上原本托着肩章,现在却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粒金色的扣子。
“衣服有点皱了。”裴山忍着发酸的鼻子,把警服上的褶皱抻平,“是不是坐太久了?要不我们逛回去、叫阮警……叫小阮先走?”
双手一下子被唐立言攥紧了,分开,滑到警服的腰侧,叫这个本不暧昧的动作变成了一个紧密的拥抱。
唐立言迎着旁边白车的大灯,把人搂进了怀里。
“成,咱们回家。”警官的鼻音有点重,但语气仍旧是向上扬的,“咱慢慢的。这回总算闲下来了,你得带我好好走一走。”
第82章 叫老公
裴山回头看了眼白色的车,它的大灯闪了两下,便掉头回了主城区。
“小阮说,市局那边问到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嗯。”唐立言恹恹的,不太有精神,“我说,咱俩是情侣。”
“不会有影响吗?”裴山不无担心地问。
“管他天王老子。”唐立言看起来很疲惫,不愿意谈这件事情。
裴山想问问前因后果,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把头点在他的肩上,等着唐立言说想去哪里。肩上的扣子有些硌得慌。
“带我去灵龙江吧。”唐立言说,“来这都这么久了,我只听说那儿是个景点,一直没去过。”
裴山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对上他们的指缝,以十指紧握的姿态跑进了夜幕里。
灵龙江能成雁城的标志,除了它母亲河的地位外,还有人文和历史底蕴的加成。
裴山一边讲着和江水有关的故事、帮人分散注意力,一边仔细注意着唐立言的表情。它一如既往,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刚被停职调查的人不是这人。
“立言?”裴山还是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身前人便停下来,转身拿疑惑的眼神望他。
“如果你不开心,可以告诉我的。”裴山上前一步。
仰头的动作大概是被人误会,他竟然得到了一个吻。
唐立言把嘴唇印在他额头,贴着皮肤说:“为这种事不开心?不值当。”
唐立言虽然一身倦气,显出些颓丧的模样,但还是嘴硬道:“就算真扒了老子这套警服也没事,反正也没多想留在这。”
话是不假。他当初不过是找一个离宁城最远的地方避一避罢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生活了这么久,习惯了早中晚班轮着倒的日子;王叔原先在隔壁总爱跟他拌嘴,吵着吵着,也就吵成了可爱的邻居,甚至六号楼的人也开始对他的男朋友改观;他知道房东太太的猫总是丢,上树了就不会下来,找不到人时就由他拎着小家伙安全着陆;他知道雁城的港口和机场几天一换勤,也早就练就了光察言观色就看出携 毒分子的本领;他站过暑天、雨天,跑过菜市、社区,记牢了所有危险区的地图;他穿过秋季夏季的警服,房里还有一套新发的冬装没有拿出来熨。
怎么可能真的无所谓?
这些情绪都在警官的眼里一闪而过。
裴山的眼睛没唐立言那么好使,但凭着对爱人的了解,他知道,现在该做的是,给个拥抱。
于是裴山踮着脚,勾起唐立言的脖子,撒娇似的说:“你不留在这的话,你去哪?”
“回你家啊!”唐立言开玩笑说,“丈母娘能同意咱这亲事不?”
“丈母娘非常开明,但你哥大概不太同意。”
“他?懒得管他!这么久没动静,估计他也当我死了吧。”
“嘶——”裴山最忌讳听这个字眼,佯怒着去捂唐立言的嘴,“跟你说过多少遍,这种话不许乱说!”
“得得得,不说不说!”唐立言笑着躲开,“小山凶起来还挺吓人的。”
裴山瞥他一眼,为了印证这句话,故意摆出猛虎咆哮的手势,张开嘴“嗷呜”了一声。
精巧的鼻头皱成一团,潋滟的眼睛故意眯起,嘴巴张大露出瓷白的牙,颇为滑稽。
唐立言被逗得合不拢嘴,掐掐小老虎的脸问:“哪有这么可爱的猛兽啊,怎么着,想吃我?”
小老虎点点头。
唐立言便低头啄住半张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吃吧。”
虽然裴山的嘴甜攻势只能让警官开心一时,但也足够。
唐立言回家后情绪也没什么明显的不对劲,只是会偶尔悠悠蹦出一两句:“这周得劳烦裴老板养我。”
这时裴山便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笑问他怎么突然换了称呼。
这个称谓倒没什么奇怪的,之前他经常这样叫,只是冷不丁从唐立言嘴里出来,总让裴山有种恍然隔世感。毕竟,前世的唐立言,戏台子上总被人这样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