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刚踏出一步,他就看到“展昭”勾起了嘴角,是他喜欢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只有一半,没有以前的让他欢愉的弧度,只是一半,“展昭”却忽然转身跳下了船。
“猫儿!”“白玉堂”追到船头,就看到“展昭”的身影没入了树林中。“白玉堂”一跃而下,也跟着追了进去。
直到两人都看不见了,卢方他们四兄弟才打着哈欠走上了甲板。徐庆走到船头,这才隐隐约约看到“展昭”和“白玉堂”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说:“我说老五和展昭的体力这么好?都折腾了一晚上了。”
“比起体力的问题……”韩彰抓抓头发,现在已经看不到这两人的身影了,“他们两就这么跑进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待会儿包拯他们赶到的时候怎么和他们联系?”
他们是偷偷过来的,包拯他们这一次是全体出动,他们是不能被发现的,所以等会儿他们必须把船开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这也是白玉堂和展昭一致的建议。
“没关系。”蒋平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我让老五带了个无线对讲机。庞言他们的船上有无线对讲,包拯他们肯定会搜查庞言他们的船,到时候联系他们,再让他们绕开再来我们船上,毕竟宋千寻的伤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宋千寻的伤的确比他们想象得要严重得多,而且还失血过多,所以他们得尽快回去了。好在是包拯他们也快要追过来了。
情况紧急,他们四个人又不能现身,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卢方他们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很快就开着船去了展昭和白玉堂说的那个隐蔽的地方。
刹那间,岛上又安静了下来,仔细聆听就只剩下“展昭”和“白玉堂”在树林间穿梭的声音了。他们两个人轻功都很好,同样是在树林里穿行,两人衣服都没有脏,也没有乱,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平稳。
“展昭”低着头跑在前面,只顾全力逃脱,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是啊,他逃跑了。其实,不仅是“白玉堂”对这次见面犹豫,他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还是被展昭算计了。他一个没有留神,展昭就把他拽了出来,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展昭的身体。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犹豫的,却又熟悉的脚步声。当时“展昭”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去凝视着地面,哪怕地面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知道,“白玉堂”也是被耍了差不多的手段才突然被拉出来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自己出来的。
近人情怯……他们两个人都会。
一直以为,等了那么多年,就只是想见他一面。但是真的到了里他那么近的时候,“展昭”才发现,心底的情感是多么得复杂。
不敢见,又想见。所以他选择以背影迎接这个人。但是他忽略了展昭身体的疲倦。只是在船头静立一会儿,他竟然有点晃神,脚下就踩空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往前倾去。
下面是海水,如果直接摔下去,他可能会呛水,可能会淹死。但是“展昭”一点都不慌张,因为他听到了那人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飞快地朝着自己靠近,然后下一秒他就被“白玉堂”搂进了怀里。把脸埋在“白玉堂”的胸口,呼吸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一瞬间心安。
“展昭”当时只觉得自己懒洋洋得,动都不想动。他干脆就那样留在“白玉堂”的怀里,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他迷迷糊糊的,只能感觉到“白玉堂”把他抱得更加紧了一点。调息之后,“展昭”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包括因为迷糊而复杂不清的感情。
它依旧复杂,但是复杂的同时所有的感情被放大了好几倍呈现在他的面前。直到那一刻展昭才发现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他觉得黑暗的世界炸开了,然后幸福来得太突然,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他激动,他震惊,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拥住“白玉堂”,但是很快,有另一种情绪涌了上来。
委屈。以前“展昭”觉不会有的委屈。哪怕孤独等待了十五年,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委屈,只有寂寥,只有痛苦。
而现在,当眼前那个人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这股委屈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把“展昭”固有的平静彻底打破。
他好想“白玉堂”,但是他却不不敢抱着他。然后下一秒涌上心头的想法,竟然是逃跑。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白玉堂”。
所以“展昭”逃开了,跳下了船,就这样冲进了树林了。闭上眼睛,他能看到展昭坐在那片空间里,捧着脸无奈地说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跑什么”。
“展昭”没有回答,他当然是听到了展昭对他说的话,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和他说话,他屏住呼吸,全力以赴地奔跑,不敢慢下分毫。
他的轻功一向比“白玉堂”好,但是不代表他能轻松地甩开“白玉堂”。现在,他只要稍微分点神,他就能听到“白玉堂”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白玉堂”也是拼尽全力追赶在“展昭”的后面。他们两人的实力不相伯仲,“展昭”是甩不掉他,但是他也追不上“展昭”。
从刚开始的恍惚和失神中反应过来,“白玉堂”咬牙切齿。他知道“展昭”现在逃的心理,逃的原因,他可以忍受“展昭”恨自己,但是他不允许“展昭”逃。
“展昭!你再逃跑试试!”追到了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白玉堂”冲着前面的人大喊:“展昭,你敢再跑。”
他是骄傲的“白玉堂”,他是骄傲的锦毛鼠,他可以只身盗三宝,他可以以负罪之身进入开封府,他无畏无惧,无惧无畏,除了“展昭”,除了“展昭”!
“展昭”在听到“白玉堂”的话的一刹那就停下了动作,这是本能,这是习惯。他们早已习惯了听从对方的话,这是早已融入他们骨血的。
“展昭”停下了脚步,但还是固执地停留在原地,不肯转过身来面对“白玉堂”。他能怎么去面对“白玉堂”。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背影,他们两个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这一次的见面,他们怎么能用背影来草草地结束,这么想着,“白玉堂”走向“展昭”。
听到“白玉堂”的脚步声,“展昭”紧张地绷直了后背。但是“白玉堂”的脚步声就这样停了下来,留在离“展昭”约莫几步远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距离,无论“展昭”轻功再怎么好,“白玉堂”都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展昭”。只需要一个动作,但是他没有。
“白玉堂”的想法总是那么出乎意料,就算“展昭”那么了解他,偶尔也觉得捉摸不透。但是他必须为“白玉堂”之后的行动做好准备。
“展昭”原以为“白玉堂”会抓住自己,但是他没有。
看着“展昭”全身心戒备的模样,“白玉堂”哑然失笑。这只猫,偏偏在这些地方显得格外认真。
“我听闻南侠展昭武功奇高,在那皇帝面前献艺,最后封了个什么御猫。这不是对五鼠的挑衅吗?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今天就是想和你讨教一下,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称自己是御猫。”
“白玉堂”竟然这么说。和当年他们初见,“白玉堂”的挑衅那么相似。仿佛他们不是分隔了那么久。
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嚣张的,不服“御猫”之名的锦毛鼠,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一心报效朝廷,毅然为官的御猫,这是他们在另一个时空的初遇。
“展昭”哽咽了,他们,再也不是当年的年轻气盛,他该怎么回答白玉堂。
“怎么了?御猫竟然是个胆小鬼?”“白玉堂”抬高了音量,听起来是那么不屑。如果是别人听到他的话,只要脾气稍微差点,那么估计两个人就可以打起来了。
但是这是“展昭”。他已经太习惯“白玉堂”这能把人气死的语气了,正想接话,就听到“白玉堂”继续趾高气扬地说道:
“我看啊,别称什么御猫了。这模样,倒像是小老鼠。”
这句话,“展昭”是知道的。那是“展昭”为了追回三宝追上了陷空岛,却不小心掉进了“白玉堂”为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那个时候,“白玉堂”就是那样弯腰探进洞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着同样的话。那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得逞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是得意的,耀眼的,即便是身处黑暗的洞穴里,“展昭”却能看到“白玉堂”俊美的容颜,好看的笑,与洞口仅有的几束阳光融合。
温暖了年华。
心头一暖,“展昭”回过头,想要回他一句,算是弥补当年竟然就为那与光影融为一体的笑容失神而忘记回击的遗憾。
但是这场遗憾却注定保持下去。当他转过身,早就等在一旁的“白玉堂”就握住了他的手,把“展昭”拉到了他的怀里。
“展昭”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右手和巨阙剑就这样横隔在两人胸膛上,应着彼此呼吸的节奏起起伏伏。
“白玉堂”心满意足地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望进了“展昭”情绪万千的眼睛,凑到了“展昭”的耳边轻声说,“猫儿你知道吗?我明白你怨我,但是我不愿意你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