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平时或多或少都会给他回答的“白玉堂”这一次却沉默得出奇,仿佛躲避着什么一样。
“止血了。”确定伤口没有流出更多的血,展昭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告诉白玉堂宋千寻的情况。
“嗯。”白玉堂弯下腰把宋千寻背了起来,“先带他出去,我的船上有药,大哥他们也来了,让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说完,白玉堂停顿了一下,视线飘向了一旁,想要躲开接下来设想的展昭会问的问题。
看到白玉堂这样故作遮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展昭就知道了,白玉堂这家伙肯定是扔下了包大哥和公孙他们跑过来的。
想到这件事情倒不是什么难事,倒是卢方他们也跟着过来了的事是他没有料到的。
白玉堂背着宋千寻,和展昭一起按照原路返回,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个问题,白玉堂不情不愿地回答,“他们硬要跟过来的。”
这件事情也是白玉堂没有料到的。从卢方他们那里拿到船钥匙之后,白玉堂就马不停蹄地朝着码头赶了。
一开始他心里还在为卢方他们的放行感到庆幸和感激,结果这种情绪看到船舱里的几人后就彻底地破碎了……
然后白玉堂认识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自己的几个兄弟,在他们严肃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
他真的是被展昭遭人绑架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怎么就忘了兄长们的本质。当然,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唯恐天下不乱的嫂子闵秀秀。
最后白玉堂和卢方他们交涉的结果就是,就算是到了陷空岛上,他们也只能留在船上,能在岛上行动的只有白玉堂一人。
同时,最重要的,最没得商量的一件事情就是……闵秀秀绝对不能上岛。
这个最重要的条件很快就得到了五兄弟的一致赞同。闵秀秀就在所有人的残酷拒绝下被扔下了船。
虽然有点胡闹,但是卢方他们的到来的确是帮了不少的忙。比如说……在展昭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的时候,就看到卢方站在庞言的船上了。
四兄弟很快就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下了船迎了上去。“他是怎么回事?”宋千寻的血蹭上了白玉堂的衣服。
“帮他处理一下。”白玉堂把宋千寻背到了船上,对卢方他们说。
卢方他们在船上准备了必需的药物,四人里韩彰和徐庆对包扎止血也知道一点,急忙帮宋千寻处理伤口。
但他们也都表示,这只能是应急处理,宋千寻的伤必需尽快交给专业人士负责。现在回去可能也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包拯他们带来的人里有专业的医生了。
同时,展昭和白玉堂也被卢方他们哄去了各自的房间,因为这两个人都很狼狈,而展昭也受了点轻伤,被蒋平他们拖着去清理脸上的伤口了。
白玉堂在蒋平的要求下也去重新打理了一下自己,这一身也确实让他有点难受。换衣服的时候,白玉堂就注意到在镜子的倒影里,苗刀在不正常地颤动着。
可是它在白玉堂靠近的一瞬间就停止了震动。刀随人,白玉堂能感觉到“白玉堂”诡异的精神波动。
“我说,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玉堂拔出苗刀,凝视着刀刃上自己眼睛的倒影,然后询问从见到展昭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玉堂”。
“展昭”已经苏醒了,这是他们在一瞬间就能明白的事情。展昭应该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
按照他们的设想,“白玉堂”是会直接抢占了白玉堂的身体出来的。在看到展昭的那一刻,白玉堂就已经做好了和白玉堂抢占身体的主动权的准备的。
但是,前一秒还在帮助他躲避火球的那个人竟然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躲藏在思维的最深处,不像平时那样冲在最前面。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白玉堂”在躲着“展昭”一样。
与展昭短暂分离后的重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见面让给“白玉堂”他们的。但是,在他们重逢后,“白玉堂”和“展昭”的重逢也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别过去。”“白玉堂”了解白玉堂的想法,忽然出声阻止他。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白玉堂挑眉,他想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决定,“白玉堂”是干涉不了的。
打定了这个主意,白玉堂一边压制着脑海里不断抵抗的“白玉堂”,拿起苗刀就往外走。但是并没有如愿地看到展昭。
询问过蒋平之后,才知道展昭说是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都说了不要去。”眼见着和“展昭”的距离越来越近,“白玉堂”也显得愈发焦虑了起来,他就这样在白玉堂的脑海里忽然发力,硬是让白玉堂停下了脚步。
他还没有想好,遇到那只猫的时候要说些什么。他可以在展昭,可以在白玉堂的面前做到自在,做到洒脱,但是他没有自信,能在“展昭”面前做到。
毕竟,他们之间差了十五年。是他独自留了他十五年。
“那又怎样?”白玉堂不屑地说,“早也好,晚也好,他有勇气来找你,你却懦弱地不敢和他说上一句话?”
是非曲直,多年等待,既然想见面,那就把话都说清楚。
这一次,白玉堂占了上风,成功地来到了甲板上。展昭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船头,抬着头仰望着陷空岛上明媚的晴空。
“白玉堂”忽然安静了下来,又有了躲避的念头。但这次,他却被白玉堂抓住,一下子拽了出来。
他踉跄了一下,再次站稳的时候,已经是他掌握着白玉堂的身体了。
☆、第133章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海岛,白日的阳光依旧明媚,海风吹过的时候“白玉堂”还是颤动了一下。挺直了后背,“白玉堂”已经感觉到后背的黏湿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紧张得冒汗了。
“白玉堂”忘了那个站立在船头的人,想起自己几天前在他的面前还能够谈笑自若,还是那个骄傲洒脱的白五爷,而现在,“展昭”就在自己的不远处,白玉堂却却步了。他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个人,是在怕那个人。
呵……怕?这个词以前摆在他锦毛鼠的面前,谁说的,“白玉堂”肯定饶不了他,三两招把那个人打趴下,让他知道怕这个字,从来都是他“白玉堂”让别人感受到的,他自己不会怕。
而现在,“白玉堂”真的感到怕了。“白玉堂”人生第一次感到怕,是在冲霄楼。当那漫天的箭雨朝着他袭来,当他身受重伤,当他明白自己再也撑不住了,“白玉堂”第一次怕了。
他怕,他怕独留下那只死脑筋的猫,他收不住诺言了,他怕那只猫没了自己。除了怕,还有悔。
猫儿,我回不去了。喃喃着这句话,“白玉堂”就在又怕又悔中闭上了双眼,哪怕他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留恋,他带走的也只能是这份留恋。
现在他第二次怕。怕的还是那个人。
“白玉堂”凝固在原地的时候,“展昭”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竟然朝着船头跌落,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白玉堂”的身体自然就行动了起来,单手搂住“展昭”的腰,另一只手撑在船头,两个人同时站稳。
“你没是吧?”“白玉堂”很担心,是因为海风吹太久了,还是太累了?应该把这个人拉回去休息一下。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白玉堂”吃惊地低下头,“展昭”固执地低着头,用乌黑的发代替自己的模样。
“白玉堂”没有不耐,他的双眼开始发红发酸,环着“展昭”腰的手开始颤抖,撑在船头的手开始颤抖。他就这样颤抖着收回左手,拢向“展昭”。
在贴近“展昭”的胸口时,“白玉堂”的手停顿了一下,仿佛碰上了坚冰的阻碍。但是下一刻就突破了这无力的障碍,把“展昭”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你还好吗?”原来,他怕着,却又一直想念着。把这个人抱在自己的怀里,竟然是那么让自己满足,以至于声音都颤抖了。
你还好吗?
没有我的那些年,你还好吗?
等待我的日子,你还好吗?
沙哑的声音悲伤地响起,“你还好吗……猫儿?”
这一声猫儿,不是宠,不是担心,不是焦急,是悔恨,是狂喜,是……深爱,深入骨髓,烙入灵魂的深爱,带着被时间撕扯的沉痛,悲伤,绝望,和焚尽绝望后刺破天际的明亮。
怀里的人停止了颤抖,却轻轻地挣开了“白玉堂”的怀抱,和“白玉堂”拉开了距离。
“猫儿?”“白玉堂”疑惑又不安地看着“展昭”,为什么“展昭”要推开自己呢?
“展昭”久久地凝视着“白玉堂”,伸长手挡住了“白玉堂”前进的步伐。“白玉堂”就这样不安地看着”展昭”,巨阙横隔在二人中间,凛冽却又宁静。
“展昭”一步步地后退,目光怎么都离不开“白玉堂”的面庞。他们两人之间,纵使容颜变化,纵使时光千年,永远都是熟悉的。
“白玉堂”也看到了“展昭”越退越远,他想要上前把“展昭”拉回来,因为“展昭”再往后退就会撞上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