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洲心事 (清水涮火锅)

　　——希望你会有兴趣跟我合作。
　　逐渐有同事开完了会，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有一两个跟季凯风有点交情的经理们跟他打了声招呼：“小季，下班了下班了，别熬着了。”
　　季凯风这才意识他盯着邮件出神了很久，不动声色将邮件删除，随口回了他们一两句。他现在很不安，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于是重新点开文件做最后的修改，想尽快将项目结束。
　　过了下班的点儿，路过他办公室的同事都摇摇头，感慨还是年轻人能拼。
　　季凯风现在强行镇定让自己专注在文件上，最后确认了一遍数字，将最终版的文件发了出去让相应的人签字。
　　“啪”
　　他压下了电脑，转过椅子望出窗。那是封半威胁半引诱的邮件，让他泄漏出白澈他们服务器和数据中心的信息。
　　威胁本身并不能让他心神震荡，只是压抑了很久的愧疚在他心里汹涌地翻滚，白澈被他深深伤了心的眼神浮出他的记忆。
　　上一世的一切都是他谋划的。
　　季凯风出神地俯视高楼下方的广场，此时天色已晚，小商铺里的灯刚亮起来，还不足以驱散昏暗。
　　这封邮件的到来仿佛是在提醒他，他不配现在幸福地拥有白澈。他突然有种无法言明出的坠落感，如果就这么跌下去，跌个粉身碎骨，是不是才能偿还他上一世的错误。
　　季凯风越注视着下方，下方仿佛越黑暗，连商铺的灯都灭了般。
　　“叮……”
　　短信提示音最终将他拉了回来。
　　“小风，下楼。”
　　广场口驶进来一辆车，车灯明亮。
　　落地窗前的季凯风望着熟悉的车灯，背着办公室的灯光，表情隐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最后他还是下了楼，白澈正靠在后备箱车盖上，没有抽烟。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白澈”，视线偏了过去，没有正视他哥。白澈单手撑起了身，走到他身边：“去打开后备箱。”
　　季凯风心里打起了小鼓，手指向上扣住关卡，向上抬起了车盖——里面铺满了满天星，被几十只小灯映得跟天上的星星一般，上面放着一只深蓝小绒盒。
　　打开了来看，是一对银色对戒。
　　瞬间季凯风红了眼眶，谁说白澈不是个浪漫的人。
　　白澈走上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当初是哪个小东西非要捋我戒指，还害得云飞跟我们一起饿着在机场找了半个多小时的？”
　　他不值得白澈对他这么好，季凯风攥紧了戒指，搂着白澈咬紧牙忍不住的要流泪。
　　白澈似乎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努力要仰起头去看他，然而又挣不脱季凯风的手劲儿：“遇到什么事了么？”
　　季凯风作不出声，他何其有幸，能拥有白澈。


第五十四章 停职调查
　　广场上小商铺的灯彻底亮了起来，晶莹的光从奢侈品店里的展柜玻璃上折射出来。可是再昂贵的奢侈品，也不及季凯风眼前的人万分之一的光芒璀璨。
　　白澈望着他的双眸里有星星。
　　季凯风低着头，缓缓将戒指戴上白澈的无名指。白澈的手很好看，他不禁会在脑子里描摹他哥弹琴时的样子。
　　“白澈。”
　　戒指卡在骨节处，再推进一点点就会彻底戴上。
　　季凯风抬起头，凝望他哥的眼眸，确认般地重复了一句：“戴上了就不能取了。”他心脏跳得飞快，希望他哥会毫不犹豫地说“好”，又希望他哥说后悔，因为他仍然有很深很深的负疚。
　　白澈注视着他，温柔而坚定：“我认定的人，从不后悔。”
　　季凯风心肝儿都颠了颠，闭上眼和坐在满天星堆儿里的人额头相抵，将戒指推抵到指根，再十指相扣。
　　回家的路上白澈开着车，扫了一眼旁边唇角扬起来就没放下去过的崽子，笑问：“我的礼物呢？”
　　季凯风刚剥开一颗费列罗巧克力，给他哥喂了过去，灵机一动，然后就着金色的方纸给他哥折了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嵌进车载香水的小瓶儿上。
　　“每天吃一颗，折一个，给你存九百九十九颗爱心。”
　　对于企图蒙混过关的小崽子，白澈哼了一声，也就放他用自己的巧克力过了。
　　晚上回到家，季凯风洗漱完进房间的时候白澈还在处理邮件。他轻轻坐上床挨着人，搂了白澈在怀里，沉默了一会儿，问：“哥，最近你们服务器有被攻击么？”
　　白澈停下敲击键盘的手，回答说有，接着又安慰他：“有唐艾在。”
　　季凯风担心的恰好是这个，就因为唐艾那边的防线固若金汤，对方就盯上了最核心的东西。
　　“你们服务器和数据库的位置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这是公司最高的机密，只有白澈，唐艾和叶云飞知道。白澈是觉得今天崽子就不太对劲，转了头去看他：“只有我和唐艾。”
　　上一世季凯风想法设法想知道的信息，这一次他只字未提，只说了句“千万保护好”。
　　白澈嗯了一声，垂下眼睫继续工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凯风搂了一会儿人，没多久便熄了灯准备睡觉。
　　黑暗中他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然后听见白澈低声说：“小风，无论什么事，你都有我。”
　　这次换季凯风嗯一声了，脑袋埋进他哥的肩窝里。
　　这一晚上他都睡得并不好，不停梦见上一世的残破画面。一会儿是他独自坐在漆黑房间里的沉默，一会儿又是白澈脸色苍白伤心至极地望了他一眼，身影消融在阴影里。
　　“哥！”
　　他惊慌伸手却抓了个空，猛地一下睁开眼，入目是白澈安稳躺在他手臂里才平复下来。
　　这噩梦一做，做到晨光都透进了窗户。
　　季凯风稍稍撑起了一点身，一只手支着头静静凝视他怀里人的睡颜，想了很久的事，才轻轻在白澈的碎发上落下一吻，然后悄悄起床。
　　昨晚他将协议发给了客户的对家，如果今天顺利签完字回来，那么项目这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他才会彻底放心。快速洗漱刷完牙，又小火给白澈熬了早餐粥，季凯风便急着走了。
　　早在季凯风起床不多久，白澈就醒了，在床头静默地坐了一会儿。
　　从小养大的崽子，他的快乐烦恼，他的才华能力，他的问题所在，没有比自己更熟悉他的人了。自己这个做哥哥不护，还有谁能护着他。
　　路上季凯风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人显示匿名，他想都不想就挂掉了。匿名电话锲而不舍地追过来好几次，都被他摁掉，最后干脆关了机。
　　然而当他到公司点开邮箱的时候呼吸停了一秒。
　　乱码邮件里贴了一张照片，下面附了一句话：接电话，你会接受我的提议的。
　　照片里的场景比较暗，但是照的角落里，能勉强看出他正吻着白澈。
　　匿名电话又打了过来，季凯风走出办公室，去顶楼的角落接了起来。
　　双方都屏息静听，通话两端一时间静得掉根儿针都听得见。最后对方先开了口：“考虑的怎么样？放心，不会让你小男友知道是你说的。”
　　季凯风冷笑一声：“这种商业机密我怎么知道。”
　　“所以你就要想办法知道，你们这种关系你能得到的。”
　　“你既然知道我们的关系，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对方胜券在握般的笑了一声：“因为你只能在自己和他之间选一个。你客户的钱已经进入信托了，你猜他们会不会发现数额不对？你发给蔡晓的那份合同，一旦被签上字，你就等着坐牢吧。”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季凯风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昨天他就直觉有人动过他的电脑！他一回去就打电话去了客户那儿，得到的信息让他入赘冰窟——客户签字的那份合同上面，数额根本不是他昨晚最后核对的数额，而客户早早就签了一份从他邮箱发出去的合同。
　　但是那合同根本不是他发的。
　　心跳骤停了一秒，季凯风立刻冷静下来。
　　对方似乎就是要把他逼到绝路，就在他刚做完最重要的事，法务部的人带了两个保安就来了。
　　法务部的人公事公办，对他说：“我们接到举报，你故意损害客户利益，给我们公司造成巨大损失，现在要求你停职接受调查，若行为严重将负法律责任。”
　　只是停职调查，季凯风知道对方这是在让他做出选择。
　　法务部收走了他的电脑和文件，两个保安也一副要将他请出去的架势。
　　他们这层楼的所有同事都悄悄伸长了脖子，能惊动法务部这么大驾光临的，他们工作了一辈子说不定都还见不到一次。
　　只有一个跟季凯风关系好的经理走过来跟法务部交涉：“朱老板出差还没回来，这种事情朱老板同意了么？”经理一边给小夏使眼色，让她赶紧打电话去给朱萌萌。
　　法务部的人在办公室一边进行他们的工作，一边回答，声音模糊地从里面传出来：“这是举报，不归她管。”
　　季凯风知道理论是没用的，拍了拍好友经理的手臂，没做出任何回应，直直离开了公司。
　　他很平静地回了家，白妈妈正抱了一摞衣服准备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