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洲心事 (清水涮火锅)

　　这顶黑锅对方是算准了会扣死在他身上。
　　办公室灯天花板顶上的灯几乎灭完了，只有朱萌萌办公室亮着灯，而季凯风就站在黑暗中俯视他们写字楼下方的广场。
　　朱萌萌在里面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季凯风也不在乎，大不了就去牢里走一圈，捞出来之后他一定会料理威胁白澈公司的人。
　　只是从众人瞩目的顶端跌下来坠入深谷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望着下方的广场出神，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黑暗中由远及近出现的明亮车灯，那次除夕深夜，和这次七夕。
　　季凯风望得太入神，朱萌萌摸黑走到他旁边都没发现。
　　“他们不会起诉我们。”
　　季凯风没有反应。
　　朱萌萌加重音量重复了一句：“客户不追究我们的责任！”
　　“什么……”季凯风终于有了点反应，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结果，然而朱萌萌给他看了蔡晓就在五分钟前发过来的邮件。
　　“你哥好像做了点什么，我猜的，从老蔡那儿就挤了这点儿牙膏出来，那老家伙不肯透露。”
　　季凯风转回头闭上了眼，一股汹涌的情绪冲得他额头更加滚烫。
　　在他直直下坠的时候，白澈稳稳接住了他。


第五十六章 没有一直的高光时刻
　　等季凯风奔回家的时候，白澈还在床上像只虾一样的侧躺着，他嗓音里没有多少力气：“嗯？……小风回来了？”
　　他胃痛刚刚缓解，还没来得及去洗澡，被鼻子灵得跟小狗一样的季凯风抓了个现行。
　　白澈一看小崽子沉着脸从他衣柜里抽出了一条领带，突然而起的危机感让他一掀被子就要起床。发着烧的小崽子手劲也很大，捉了他的手腕就拿领带捆了将他摁回床躺着。
　　“……”这崽子反了他了！
　　季凯风冷着脸用陈述的语气控诉他哥：“你喝酒了。”
　　白澈仰头和他对视，只能认下：“一点，给我解开。”
　　季凯风冷哼一声，去厨房烧了壶热水兑了蜂蜜，掺了冷水调好水温才给喂他哥喝下。白澈别别扭扭让季凯风给他喂下，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捡这崽子，现在好了，翻天了！
　　放下水杯，季凯风抄起手臂就这么不说话，站在床前看着他，白澈抿了嘴偏过头，小巧耳根处微微的红。他身上是睡觉穿的T恤，宽松的领口在刚才的折腾中滑到了肩头，想偏了头遮挡几分，却没料更引人犯罪。
　　然而季凯风现在没这心思，更迫切地要知道白澈怎么让蔡晓放弃追究责任的：“你做了什么？”
　　“解开领带我就告诉你。”白澈只想摆脱现在衣衫不整的尴尬。
　　呵，他哥以为在谈判桌上呢。
　　纵然不想这么轻易饶过他哥，小崽子还发着烧，忽然泄了力软倒在白澈身上，有气无力地松他哥手腕上的领带。
　　“……”白澈肩头被季凯风压着，心想这崽子一天到晚折腾个什么劲儿。
　　“我只是担心你……”季凯风低着嗓子，滚烫的额头贴在白澈皮肤上。
　　只要他一软，他哥就拿他没办法，这简直是季凯风多年总结出来最好用的绝招，没有之一。果然白澈心疼了，软声软语开始哄崽子睡觉。不怪季凯风一开始拿出审问的架势，他哥不想说出来的东西，到季凯风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还是没能得知。
　　虽然季凯风的停职调查取消了，他也没回公司，安心在家养着病。
　　晚上朱萌萌约了他和白澈一起去她家吃晚饭，白澈白天去公司处理事情，事情多，季凯风下午先去了朱萌萌她家。
　　朱萌萌家好巧不巧就在付爷白月光住的同一小区，但跟高妍雪不同的是，这房子不是租的，是朱萌萌的财产之一，而且在视野最好的顶层。
　　别看朱萌萌在外面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当季凯风去了她家的时候才发现了她老人家的真面目，然后被抓来当了免费清洁工。
　　季凯风捏着鼻子将冰箱里发霉了的什么东西扔进垃圾桶，嫌弃朱萌萌：“您老人家真的该找个男人帮你打理了，这世界上多的是想少奋斗二十年的小男生，您随便往那儿一站，多的是想天天在家帮你洗衣擦地的男人。”
　　朱萌萌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两条美腿往茶几上一搭，端着季凯风帮他洗的蓝莓一颗颗投进嘴里，悠闲地看着季凯风做清洁说：“我这样的美貌，要是这么早就找个男人绑定下来岂不是很吃亏？”
　　“……”季凯风觉得他和她老人家这方面无法交流。她老人家还在绿草丛里游戏人间，他却满脑子里都是和白澈平平淡淡温温馨馨的余生。
　　也许是这次跌狠了的缘故，他最近总是无可遏止地想起那段破旧老楼里的日子，没有灯的厨房里，借着窗外的光，他哥挽着袖子给他们做饭。
　　楼下孩童欢乐的吵闹，厨房里弥漫着家常菜的香。
　　那也是白澈最低迷的时间段，没有这次的事情，季凯风都几乎忘了白澈也有过最狼狈的时光，会有种他哥一直都在人生高光位置的错觉。
　　没有人会一直处在高光时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甚至生命中更多是的平常。
　　季凯风想，要说他生命里最有意义的时刻，不是任何成就的时刻，是星光下的机场，白澈说我们试试吧的那一刻。和白澈有关的点点滴滴，都是他最有意义的时刻。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朱萌萌吃完了一碗的蓝莓，指挥明显在神游的季凯风去再给她洗一碗。
　　“……您老人家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了吗？”话虽这么说，季凯风接过碗又给她洗了一盒。
　　朱萌萌问他：“你有没有从你哥那儿知道为什么老蔡决定撤了追究啊？”
　　他哥这嘴有多严季凯风也不是第一天体会了：“没有。”
　　朱萌萌撇撇嘴：“那我怎么知道我欠了你哥多大的人情？算了，不知道我就不还了。”
　　然后朱萌萌就很八卦地跟他聊起了他哥。朱萌萌对于白澈的所有印象，都是季凯风去她那儿上班之后得到的。
　　帅，情商高，能力又强，唯一的缺点好像就是没有缺点，这就是朱萌萌目前全部的印象。
　　所以当她今晚第一次听季凯风讲起他哥那段苦日子，感叹了一句：“你哥真不容易，我现在知道你哥为人处世怎么这么好了，未曾清贫难做人啊。”
　　季凯风摇了摇头，白澈骨子里就是将温柔演绎到极致的人。不是因为苦过，才能体会世间疾苦，是他本就知道世间疾苦，才对这世界抱以一颗温柔的心，才捡了他回家，又温暖他的整个小世界。
　　至于他哥的缺点，当然有，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反正白澈余生都要跟自己一起过了，他一定会管着他哥，他哥怎么烦他都甩不掉他了！
　　想到这里季凯风自己都难以察觉他嘴角扬起了最温柔的弧度。
　　朱萌萌点外卖当晚饭的提议被季凯风坚决否定了，亲自将朱萌萌都快蒙灰的厨房彻底打扫了一遍，去附近超市买了菜，捋了袖子下起了厨。
　　流连花丛的朱萌萌好奇地站旁边儿观赏季凯风做饭，看着季凯风小心翼翼给他哥单独煮营养粥的时候，自己都酸了起来。
　　难道自己也要找个安稳的人过日子了？可一想到刺激的快乐，朱萌萌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饭点过了半个小时，白澈才赶到朱萌萌家，还带了一只吉祥物。
　　唐艾现在成了白澈的随身携带物，因为他哥们儿说为了他的人身安全考虑。平时没有陌生人被允许接近他公司的小角落，连他喝的什么咖啡啊茶啊水啊，都要么是白澈亲自去给他倒，要么就是尹心琴给他接，防止一切被投毒的可能性。
　　下班回家也是，不是挂在白澈身上，就是被尹心琴护送回家。
　　继唐木头这个称号，尹心琴又给他取了另一个名儿叫唐熊猫。
　　“阿澈，至于吗？”唐艾表示我们的国宝都没有这种待遇吧？！
　　白澈也没办法：“坚持过这段时间，你没看到上个星期那谁家公司项目主管被投毒的新闻么，你现在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跟你和心琴在一起反而更危险。”唐艾抱紧了他的小电脑，怀里可是他的命根子。
　　对于唐艾的安全问题白澈是严肃的：“他们打起我们服务器和数据中心的主意了，我怕他们这边不得手，直接解决了你。”
　　这威胁白澈一定会解决的，只是要辛苦他哥们儿一段时间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料理好的。”
　　唐艾自然最信得过白澈：“就当我们又回到从前老黏着你的那段时间好了。”
　　白澈听了和他相视而笑。
　　当季凯风开门看见唐艾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虽然他已经过了跟他艾哥吃飞醋的时光，可想他哥身边只有自己这念头是顽固扎根儿的，于是不情不愿让了唐艾进门。
　　“嘿嘿嘿，这位帅哥是？”朱萌萌的本性也是很顽固的，季凯风叹了口气，觉得她老人家给他老丢脸了。
　　白澈介绍道：“抱歉晚了一些，唐艾，我们的技术首席。”
　　季凯风招呼他们去饭桌坐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让他哥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