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洲心事 (清水涮火锅)

　　他还在生他哥不肯去体检抛他在医院的气，白澈似乎也不想提任何跟体检有关的话题，他俩一左一右坐在付爷旁边气氛僵硬。
　　付昊宇自顾自地讲了很多话，大多都跟付老爷子有关，讲老爷子早年的时候为了家如何的拼命赚钱，后来有了钱还是改不了跟狐朋狗友喝酒的坏习惯。
　　讲着讲着，付爷突然一手拉一个，红着眼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还打嗝：“小白……嗝！……还有小崽子！……够义气！……嗝！小白！你知道小东西一直喜欢你吗！……”
　　“……”白澈没答话。
　　付爷把兄弟的沉默理解成了不知道，东倒西歪靠在了白澈身上：“我家老爷子……一直想我找个媳妇儿回去！……嗝……是我太傻了！……嗝……没能满足……老爷子的心愿……小白啊……”
　　付昊宇身强体健，白澈被他搭得有点累，慢慢靠了手肘在桌上撑着，季凯风哪儿能看不到，扯了付爷到他这边来。
　　“小白！……我其实觉得小风挺好……嗝！……挺好的！……这人啊……保不准哪天就没了！……多……多珍惜！……”
　　“……”季凯风觉得付爷这话太不吉利了，先随便找了一筷子菜堵了付爷的话。
　　季凯风看到白澈抬起双眸扫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了眼睫，直觉告诉他他哥肯定有事。然而就他哥这严实的嘴，他决定捆了他哥去体检之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不容易将彻底醉了过去的付爷抬上床，他们才下楼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回家之后破天荒的季凯风没有去钻白澈的床或者直接把白澈拽进他的房间。他哥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去浴室洗漱，哪知季凯风关在自己房间给他约体检时间。
　　当季凯风输入白澈所有个人信息之后，发现他哥早在一个月前就做过了，瞬间心慌地有了最坏的猜测。
　　带着无比慌乱的心情，他溜出房间去客厅的工作台上拿了他哥的电脑。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季凯风翻到了他哥的邮箱，他还没翻到关于体检的报告，就在前几封邮件里浏览到了一封标题里有遗嘱的邮件，发件人是小李律师。
　　他彻底慌了，在寂静的客厅里都听得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这确实是份白澈的遗嘱，季凯风打着抖，鼠标都要拿不住了。他一字一行读下去，读到他名字的那一行时已经流出了泪。
　　管不了白澈在休息睡觉，季凯风扭了门把手就推开门，俯下身摇醒了人。
　　“白澈！”
　　白澈睁开眼，黑暗中突然就被捉住了手腕摁在上方，听着崽子似乎咬牙切齿的声音，皱了眉：“放开。”
　　上方的季凯风空出一只手拧开台灯，直接跨坐上了床，这下他更动弹不得。
　　“早期还是晚期？”
　　一听小崽子这么问，白澈就知道季凯风知道他去做检查的事了，可是想不出到底怎么知道的。然而这小东西问得像自己马上就要挂掉了一样，白澈无奈决定实话实说：“你就这么想我得癌症？没有，只是有点胃病。”
　　鉴于他哥卖血嘴硬的前科，季凯风根本不信：“你都立遗嘱了！”
　　“……”白澈觉得他从今天起要把电脑密码换了。
　　“那是李律师顺便帮我弄的。”
　　突然季凯风紧紧抱住了他，恨恨道：“白澈，要你对我说次实话就那么难么……你非要等我在你病床前哭才满意么……你不知道付昊宇站在空了的病床前那表情有多痛苦！你想让我也是那种表情吗！”
　　白澈表情变了，伸手轻柔擦去季凯风急出的眼泪，低低说：“真的没骗你，我想等下次复查好一点了再告诉你。”他拿过枕边的手机调出检查结果，除了肝脏指数低于标准和胃溃疡，没有……癌症。
　　“那份遗嘱，既然你看到了，真的是李律师附赠的。”
　　关于遗嘱，白澈只是在付老爷子病逝时忽然有了的冲动。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呢，万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白纸黑字的遗嘱就是妈，娜娜，和小风的保障。
　　这份遗嘱里有白父给他的教训。
　　不是癌症……季凯风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缓缓躺下来搂过白澈：“不准喝酒，不许抽烟，一日三餐都要吃我做的。”
　　难得小崽子没有再刨根究底，白澈舒了口气，温柔地嗯了一声：“我保证。”


第五十二章 往日不可追
　　人好像到了一定的年龄，生命里就开始烙下越来越多的生离死别。纵然季凯风天天都想守着他哥，还是不得不让他哥陪付昊宇捧了骨灰盒回江龙市。
　　他走不开，因为正式开始带起了团队，下面管理着朱萌萌划给他的几笔资金。这点儿钱对于他哥公司的流水账来说就跟水滴一样，所以他只能千方百计挣更多的回报。
　　季凯风的投资风格偏而险，朱萌萌每次站在他背后看他电脑屏幕的时候，那心跳跟屏幕上的折线图一样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自由起落。
　　然而回报率也高得让周围几个同位置的经理羡慕而嫉妒，可这又是他们不敢选的路。高回报率带来的高风险他们不敢承受，甚至有人暗自期盼看到这毛头小子狠跌一把。
　　在这些羡慕又带着坏心思的目光下，季凯风稳得比钢针还硬，该抛抛，该下手的时候快准狠。谁能知道季凯风这鼠标握得稳稳的后面，想的是他哥。
　　不管折线图折得再厉害，季凯风只要一想到白澈，心慌就消散了，心里仿佛吹起了雪，让他冷静下来分析对策。
　　去了快半个月，他哥终于回来了。
　　季凯风去高铁站接白澈的时候心都飞了起来，一见面就扑了人，又借着胳膊的遮挡在他哥后颈上偷了个吻。
　　白澈将崽子从身上扯下来，不好意思地向付昊宇和伯母笑了笑。
　　伯母感叹道：“两兄弟感情真好。”
　　付爷附和了句“可不是！”，却明了自己又被秀了一把恩爱，喂了一嘴狗粮。付昊宇从悲痛里恢复了些过来，处理好了后事将阿姨接到了自己身边照顾。
　　这悲伤肯定一时半会儿消除不去的，只能在春天和夏天日子里的太阳下融化掉，再酿成秋天里回忆的酒，沉淀下来关于父亲美好的片段自己品尝。
　　白澈走了半个月，公司留了大堆事情要处理，那边唐艾都快被尹心琴猫儿一样的挠死了。这不，人刚下高铁，唐艾就发来了消息向他哥们儿求助：“阿澈！救命！你快回来告诉这女人她脑洞太大了！”
　　“……”白澈差点没笑出声，都能想象唐艾现在抱着胳膊，被尹心琴堵着瑟缩在他小角落的小可怜样儿。
　　接着尹心琴就跟了条短信来：“白！我就让你家唐艾改个小功能而已！小功能！”
　　“我们要用几个月才能改出来的功能这叫小功能？！”
　　“你家唐艾太笨了！”
　　唐艾要是笨，放眼这领域就没人能合格了，他俩铁定任务安排上又出现了什么障碍。
　　季凯风瞄了眼他哥含笑的模样，再心痒痒也只能忍着。
　　音乐酒吧的老板回来了，酒吧也重新开始营业。晚上季凯风难得放下工作跑了过去陪付爷聊天，当然其实是为了去探探他哥这段时间有没有忌酒吃药好好吃饭的口风。
　　付昊宇在擦酒杯，给季凯风倒了一杯酒，小东西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只能喝果汁的崽子。付爷递了鸡尾酒过去，眼前英俊的小伙子让他感叹岁月匆匆。
　　“你俩成了居然不告诉付爷我，不把我当朋友了是吧？”
　　季凯风表示：“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嘛。”
　　付昊宇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挺好，我真心为你们高兴。你哥是个很好的人，你个崽子，好好对人家。”
　　季凯风低声重复了一遍付爷的话：“特别好。”
　　俩爷们儿各怀心事，不知谁打的头，开始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
　　“真怀念那时候小白拖着你这个小尾巴的日子。那时你哥到我的酒吧里来应聘，我本来想找女孩子，当时一眼就看出他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来我这儿，结果是因为你这个小崽子。”
　　“你哥这样的品性，命中就有贵人，就算不是我，也总会有人愿意帮他，他能聚人。”
　　所有人都愿意聚在他哥身边，有什么事最先想到的也是他哥。
　　“而你这崽子，小时候就一副小饿狼样儿的守着你哥，谁接近就对谁龇牙。谁能多想长大了竟然直接把人家给扑倒了，啧啧……不过就小白那看破红尘的感情样儿，现在一想也就只有你能把他拿得下……”
　　“……”季凯风听着付爷的碎碎念，也不禁有一丝丝想回到过去的感叹。
　　可他现在更幸福。
　　为了自己今后的幸福，季凯风比较关心他哥的身体健康：“付爷，我哥这段时间跟你一起有按时吃药吗？平时都吃了些什么？”
　　付昊宇愣神了：“药？什么药？”
　　季凯风撇起嘴：“胃溃疡，还不是跟你酒喝多了。”
　　被扣了突如其来的一顶锅，付爷想了想确实以前小白跟他也喝了不少，瞬间认怂：“你哥也是，这都不告诉我。不过你放心，他都有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