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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 (含糖的小山鬼)



我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段劣质的录像对当时的我仿佛有着奇怪的吸引力,以致于我在茫然和震惊中,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弟弟,想跟哥哥在一起吗?”

我转过头,看见潘桂枝幽深的目光迎上来,他接着说:“你‘亲哥哥’,吕、新、尧。”

我没有说话,愣愣地望着他,潘桂枝却仿佛从我脸上找到了破绽,笑容渐渐扩大了,好像已经看穿了一切。

我说:“你说我哥喜欢梅青青。”



“是啊,你哥哥喜欢梅青青,不喜欢你,那可怎么办呢?”潘桂枝意味深长地啧了两声,“这样吧,弟弟,潘哥哥教你两招。”



潘桂枝就像一个好心人一样,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我,同时语气富有同情的味道:“彭黑皮家的那个双胞胎大彭小彭你认识吧?前不久,小彭把一女的肚子搞大了……那女的本来啊要做他嫂子的,这下好啦,一辈子都栽在他手里啦,厉害吧?”

说完,潘桂枝问:“照葫芦画瓢会吗?”

我被潘桂枝嘴里吐出的烟呛得咳嗽起来,他咧嘴一笑,突然说出一句:“不过跟你爸爸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当时潘桂枝还没有向我透露孟光辉的死因,以至我并不明白我的父亲对孙月眉的强奸比小彭强在哪儿。而潘桂枝似乎早知道我用不了他的第一招,很快慷慨地教给我第二招。

“你啊,要是把吕新尧给强奸了,一劳永逸,就再也不用担心他给你找嫂子啦。千方百计地防嫂子不如自己当嫂子,你说对不对?”潘桂枝语重心长地说。

不对。不对!潘桂枝在胡说。

我这样否认,却又忍不住想起每天晚上对我哥的亵渎和幻想。那一刻我看见屏幕上反映出我惊恐的脸,正映在那两具男人的身体上。



潘桂枝善解人意地关闭了录像,取出碟片塞进我的衣兜里,让我藏好它,并告诉我:“哥哥把它送给你啦。”

我不记得潘桂枝后来对我说了什么,也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家里、又怎么在扔掉潘桂枝给我的碟片与留下之间,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后者。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下着蒙蒙细雨,梦里也一样下着雨。

墙上斑驳的锈绿色雨迹被一具身体挡住,那是我哥的身体。我哥的身体压在了床上,瘦骨嶙峋的手撩开里衣挤进来,硌在了我的脊背上,另一只手摸过我的腰,抵达我胸前。和潘桂枝的碟片录像如出一辙。

可是我哥没有按部就班的温柔,他在我的幻想里栩栩如生,一巴掌甩在我屁股上,掰开我的嘴跟我接吻。

我哥身上有一股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劲儿,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那时候我完全被这股劲勾住了,他的腰勾着我的脚脱离了地面。一股热流涌向我,我在这阵目眩神迷的冲击下恍惚地想,我要我哥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身体上,而不是床上,床板太硬了。

潘桂枝的那段录像没有教会我后面的事情,我却在对我哥的亵渎中忽地惊醒。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迷茫地望着我哥,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制地臆想出一种画面:我看见一朵洁白的花飞溅到我哥脸上,绽放成另一条水淋淋的疤。



这画面像一股冷气钻进了我的身体里,令我感到手脚一阵冰凉,我猛然伸手抓住了裤腰。梦里的雨声和现实的雨声重合在一起,我眼睛里也有雨,心跳如雷崩。

我疼得蜷缩起来,禁不住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发颤的呜咽,呜咽的声音漏出来时,我惶然地望向我哥,他的目光从错开的眼睫里漏了出来。

我没想到我哥真的会醒过来。

当时我身上的被子褪到了腿上,他睁开眼睛,目光掠过我的那一刻,我一下子被吓软了。我哥的眼神微微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惊愕的神色从他眼里一闪而过,快到仿佛幻影,我甚至不确定他的惊愕在那一瞬间是否真实存在过。

我哥从鼻子里发出很轻的一嗤,随后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仿佛早就料到我是这种淫荡的货色。

他没揍我,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在心里怎样亵渎他。我做贼心虚,不敢躺在他身边,立刻从床上滚下去面壁。

我哥睡着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幻想他,但他醒着,我就什么也不敢想。

等了一会儿,大概是看我像僵尸一样没动静,我哥淡淡地开口说:“好了没?”

我吓了一跳,谎话没编排好就哆嗦着从舌尖上溜出来了:“我……我、我好了。”实话我不敢说,说了我哥会打死我。他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经病入膏肓,到了不看着他完事不了的地步了。

他又说:“好了就滚回来。”

“……我不回去。”



我在原地支吾着没动,我哥失去了耐心,他从床上下来,拎起我的后领,让我被迫转身面对着他。

我恨那晚的月光,月光下我哥的影子居高临下地罩住了我。我突然感到自惭形秽,每天晚上被窝里的幻想好像一下子无处可藏,暴露在冷冰冰的月光下,又跟雨声一起从我的眼眶里掉落下来。

终于粉身碎骨了。



我觉得委屈,好汹涌的委屈。禁不住对我的幻想对象示弱说,哥,我疼。

吕新尧垂下眼睛,乌黑的眼珠里微微映出一点光亮,他无情地凝视着我的眼泪,就好像是发了一会儿呆。随后他轻蔑地说了句:“你还会什么?”

我哥一定觉得我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一定是用看废物的眼神剜了我一眼——然而当时我分辨不清我哥眼底的神情,我来不及分辨——他握住我。

“哥……”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和身体一样,变成了我哥手里的弓弦,他只是轻轻一握,并没有拨弄,我已经嘶嘶地发着颤。

哥,我要哭了。我对我哥说。

吕新尧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用让我走神的声音告诉我:“你已经哭了。”

我走神了,却觉得我哥也在走神,他的神色因为走神而显得柔和,这一刻我居然在我哥身上察觉了与美共存的温柔。我想象自己把眼泪埋进我哥的温柔里,小心翼翼地埋起头,把脸埋进了吕新尧的怀里。

我对我哥有过无数幻想,也曾经无数次梦见我哥,我熟悉想象中的吕新尧,就像潘桂枝熟悉梅青青的屁股。然而在实际上的吕新尧面前,我的想象却显得贫瘠而无所适从。



当我淋湿我哥的手时,一阵滚烫的酸意来势汹汹,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把我哥的衣服哭湿了。

这不是九阴白骨爪,是我哥,但我还是想哭。

我想我是醒着经历了一场梦遗。



18 那么害羞,又那么姣

我哥教给我很多,但这一样我永远也学不会。

我一整夜都没有睡着,直到天亮才能确定一切并不是我的幻想。

吕新尧在第二天的表现一如往常,他没有追究我为什么会面朝着他做出那么下流的举动,也没有因此而用另一种态度对待我,好像教我打出来和教溜冰没有任何不同。我们只是做了一件可以发生在任何兄弟之间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么,什么是兄弟之间不能做的事情呢?哥哥是不是能教给弟弟一切东西?我陷入了新的迷茫当中,忽然不确定我和我哥中间不可逾越的界线究竟在哪里,它仿佛沉进了那条沟里,而被吞没的沟上面,两张床相互抵触,又紧贴着相互吻合。

我和我哥也可以像这两张床一样吗?

我薄弱的伦理观念无法回答这些问题,那段时间我挣扎在对我哥的亲情与情欲里,每天放学回家都要把存钱罐里的钱翻来覆去地算好几遍。我不知道要存到多少钱才能让我哥教我另外的东西,于是我给自己定了几个目标,可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发现,这个目标还远远不够。

后来,很久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哥时,我哥说我攒的不叫“学费”,而是“嫖资”。但是他说的也不对,我对我哥说:“我没有白嫖,我还想带你离开白雀荡。”我哥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话,他说:“对,你还想赎身。”

我想起一句词,“愿计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赎身”,可惜我不会,不能唱给我哥听。

除了钱以外,梅青青仍然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飘荡在我的视野里。我经常担心她会路过我家门口,然后停下来,用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甜润的嗓音喊我哥的名字。她总是能把“吕新尧”三个字喊得像唱歌一样好听。



“孟梨。”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见梅青青,她也用唱歌一样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笑意盈盈地对我挥了挥手。

我的朋友张不渝看着梅青青翩然离开的身影,羡慕地对我说:“梅青青叫你名字啦。”

那时候临近中考,张不渝在考前就和很多同学一样,把书包里的二手课本打包起来卖掉了。他兜里揣着卖书的钱,梅青青的背影消失后,他就转回去继续盯着棉花糖机,念咒似的央求道:“多一点糖啦。大一点,大一点。”

张不渝拿到棉花糖以后,一边舔得津津有味一边撺掇我卖书。我拒绝了张不渝,告诉他我不想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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