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出去了啊,我去找人给珠儿冲喜啊。”贾政捂着一边脸颊,发直的眼神儿渐渐亮起来,恨声道:“王氏,对,王氏!我走的时候,就是王氏守着珠儿和宝玉,就是她。来人,把王氏那贱人抓来,快去。”
下人们都慌了神儿,闻言乱糟糟地冲出去抓人。贾赦皱着眉,将老御医请出来,怕人不小心撞了他。“老白,本来是请你来看病,竟让你碰上这种事,实在是报歉得很。本该亲自送你回去,如今这样却是走不开了。让琏儿替我跑一趟,你多包涵吧。”
老御医摆摆手,拍拍贾赦肩膀安慰道:“无妨,老头子我没那么些讲究。也不用麻烦琏儿了,我又不是不认路,自己回去便是。你们家……唉,也够你操心的,回头我给你开个清热安神的方子。”着急上火的时候,用它去去火吧。
他这样年纪,时辰又这样晚,贾赦说什么都让贾琏送了一趟。回过头来,还要处置贾政这边的事。
见下人们没头苍蝇一样找人,大老爷眉头紧锁,招呼林之孝,“你派人到各门上问问,看看王氏有没有出去。若是没有,就叫人把紧门户,不准人出入。”说完便站在廊下等他。
林之孝领命去了,一会儿来回报,“禀老爷,西边角门儿上的婆子说,王氏下午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并没见她回来。”这女人也真狠心,掐死了小儿子不知道呼救,竟然悄悄放在病重的大儿子身边,这是怕大儿子不死啊。这佛口慈心的……
大老爷沉吟一会儿,觉得怕是捂不住,吩咐道:“派人出去找找,王氏一个女人,想来跑不远。今日时辰晚了,明日一早去请顺天府尹过府,若是找不见王氏,还要请他们通缉捉拿。”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那边贾珠屋里惨叫声不断,贾赦连忙进去。正好看见贾政鬓发凌乱,举着个瓶子追着去砸一个小厮,忙伸手拦住,“老二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有错只管叫人收拾,哪用得着你自己动手。”
“林之孝,派人把珠儿和宝玉身边的人统统拿了,问清楚该当值,不问缘由通通打八十板子扔出去;不当值的,明日一早叫牙婆领了去。”贾赦一声令下,底下便哭求声一片,但很快就被林之孝带人堵着嘴拖了出去。
“大哥,大哥……我的心,这是要挖我的心啊……”贾政一个踉跄,颓然地坐下,双手捧着心口,脸上满是痛苦之情,泪如雨下,“那个女人,她,她怎么能这么狠,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大哥,我的心好痛,好疼啊……”
一下子没了两个侄子,贾赦的心情也很沉重,贾珠的死还算在预料之中,宝玉则完全是个意外。他不知道王氏是如何做出这件事的,他同贾政一样,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的心思。总之,王氏是个可怕的女人。
看看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的弟弟,贾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以对,任他絮絮叨叨地说话。也许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了,就能好一些吧。
“好了,珠儿和宝玉虽然去了,你还有环儿。老二,你是一家之主,你要撑住了。你若是撑不住,那家也就离散不远了。”贾赦拍拍贾政,又看一眼床上的两个侄子,叹息一声,“珠儿和宝玉的后事要怎么操办,王氏如今还在逃,这都要你拿主意呢。”
☆、第六十六回死相逼太后回南图清净元春困冷宫
赦大老爷这边乱成一团,皇帝陛下也没有很轻松,他家里也有个能折腾的主儿。
南巡归来,大臣们能暂时放假,宇文熙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先要听取监国皇子和大臣们的汇报,然后对他们悬而未决的事项一一定夺,最后等待着他的还有小山一样的奏折。当然,还要抽空关心一下大儿子的心理状态。
受外祖甄家的连累,大皇子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朝中已经开始有了流言,有的说皇上会剥夺他的继承权,更有的说会将他贬为庶人、圈禁什么的。十五岁的少年头一次真正品尝人情冷暖,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不过皇子们都是受着挫折教育成长起来的,这些流言听过也就罢了,却没往心里去。
先不说他爹会不会那么干,就算会那么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各部实习快一年了,大皇子深深体会到,他是多么不耐烦处理政务。每天一起床就一脑门子官司,都不用岁月催,他就已经老了。这还没当皇帝呢,若是当了日理万机的皇帝……亲娘啊,命都不定在了。
大皇子认为,自己还是应该继续十岁那年定下来的志向,英勇地去为大庆朝开疆拓土吧。然后把新开辟的满目疮痍的疆土,留给那群糟心的弟弟们,让他们在自己背后吃灰,撅着屁股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那感觉……一定很赞!
在进行了一场长达盏茶时间的父子谈心之后,皇帝陛下深悔自己白操心了。他教出来的儿子,怎么会经不起这小小的打击!?自豪感油然而生,很想跟人炫耀怎么办?
“皇上,大明宫戴权来报,太后娘娘病重,求您去探望。”李清自从客串了一回叛徒,整日里就开始冷着脸办差了。顶着个‘小叛叛’的外号,他实在笑不出来。
宇文熙甫一回京,便下令不准太后出大明宫一步,更没打算再踏入大明宫一步。但他知道,为了甄家,为了甄应嘉,太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要见他。这不就来了!
撂下手里的奏折,宇文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揉晴明穴。也许是累得很了,心中一阵阵的烦躁,宇文熙对在此时给他添麻烦的人深恶痛绝。
“病重了就去请太医,朕又不会看病,也不是灵丹妙药,去探望探望就能让她好起来?”宇文熙猛地睁开眼,不耐烦地斥道:“把那个戴权送到慎刑司去,朕以后不想再看到他。”
李清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乾清宫外面,戴权正神色焦急地等待着,一见李清出来,忙满怀期待地迎上去。待没看到皇上的身影时,不由得一阵失望。
“来人,将他送去慎刑司,命人好好审问。”李清在心中摇头,这戴权对甄应嘉倒是忠心耿耿,甄家都已经败了,他竟然还能他们奔走,也是难得。此去慎刑司,怕是再也出不来了。不过,谁让他跟错了主子呢。
戴权大惊,忙问道:“李总管,这是何意?不知我所犯何事,还请李总管名言,让我做个明白鬼。”慎刑司是什么地方,戴权在宫中几十年怎会不知道。那个地方,进去了就难出来,即便是出来了,也没有一个是囫囵的。
“戴权,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底已经露了,就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你放心,我会让他们留个全尸给你的。”李清拍了拍他肩膀,摆手让人把他带走。
这边侍卫们推着戴权还没走远,就见大明宫方向有一名侍卫飞快跑过来,道:“快去回禀皇上,太后以匕首抵颈,咱们不敢强硬阻拦,已经朝乾清宫过来了。”
李清不由皱眉,他是知道皇上有多不待见太后,可这些侍卫们不知道啊。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她玩了手以死相逼,侍卫们自然不敢擅动,逼死太后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低咒一声,大总管急忙回去向宇文熙请示。
“死?”宇文熙倒想给她个痛快,可惜那到底是这身体的生母,弑母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头疼地叹息一声,道:“既然相见朕,那就让她来吧。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太后此时的神情很疯狂,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指向拦着她的侍卫们,她的手指向哪里,哪里就能空出位置来。见到这招管用,太后立刻得势不饶人,飞快地往前走。
她今天一定要见到那畜生,一定要给甄家平反。那畜生若是敢不听的话,她就……她就以死相逼。还就不信了,那畜生真敢让她死在面前,难道就不怕遗臭万年?!
“你,立刻下旨,放了甄家子弟,召回流放的家眷,加倍赔偿甄家家产。并且昭告天下,甄家乃是冤案,应嘉根本没派人刺杀过你,向甄家道歉赔罪,请求应嘉的原谅。”一见到宇文熙,太后便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脖子上的匕首也未拿开,分明告诉他,若敢不听她就死。
宇文熙没接她的茬,随手抛过去一只小药瓶,“想死,一把没开锋怎么成全你。看看朕给你准备的东西,那才是寻死自尽的必备法宝。见血封喉,无痛苦,保全尸,你不试一试?”
太后的表情一僵,旋即面容更加狰狞,吼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出生早就盼着我死了,你个没良心的不孝子,白眼狼……想要我死?你怎么不死,你早就该死!早知道,早知道把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一把掐死你,掐死你——”
“可惜呀,当时你能掐死我,可却舍不得让我死,不然你要如何出头呢。”太后狠毒的话语,并无法让宇文熙有一丝动容,他反而笑得灿烂,“到了现在,你想要我死却又不能了。你这一辈子啊,总是挣扎在各种求不得中,有意思么?”
“怎么,朕说错了?你进宫前喜欢甄应嘉,却偏偏是他的表姨,跟他没有可能,此为求不得;甄家需要人进宫争宠,在甄应嘉的暗示之下,你自告奋勇进宫,却迟迟得不到宠幸,此为求不得;你趁先皇醉酒爬床,一朝承.宠怀孕,却直到生产都没有得到册封,此为求不得;你希望借儿子争宠,却不料被儿子戳破伎俩,先皇直接把你儿子抱走,并将你从此冷落,此为求不得……你身为太后,想要掌控权势,懿旨却出不了大明宫,此为求不得;你宠爱幼子,希望他能荣华富贵,权倾朝野,封王称帝,他却只有个郡王虚名,此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