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一口血喷,睁着眼睛倒下了。薛盛咬舌自尽了,他是不得不死,他不死薛家就脱不了干系。如今他死了,也算是以死明志,为家族求一条活路。
……
在南巡的大队人马抵达扬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圣驾没有在扬州多做停留,皇帝老儿换过皮之后,就直奔金陵而去。
而在这之前,赦大老爷已经率领江南大营的一对人马,将甄、薛两家抄家下狱,等待圣上驾临再做发落。
此事终了,薛家确实并未参与刺杀,但他们也并不无故。薛盛贩卖私盐的利润,他们那一房人也没有落下。宇文熙下旨,除祖产、祭田外,将薛家一应财产抄没,取消薛家皇商的名头。薛氏一族沦落为普通商人,等待他们的,将是来自各方各面的瓜分。
从此之后,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至此彻底没落。
☆、第六十四回被套牢老爷入狼口进佛堂分宗没商量
金陵的甄家倒了,家主甄应嘉以下七名成年男丁被判秋后问斩,其余男丁及女眷发配三千里。这还是宇文熙手下留情的缘故,不然行刺皇帝等同于谋反,那是要杀满门灭九族的罪过。自此,宇文熙南巡的目的基本达成,定下三月初三返京。
回程出发之前,贾赦带着老御医去了趟林府。一通诊治之后,果然发现这一家四口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一一留了方子之后,两人在林如海的千恩万谢中离开。
出了林家,赦大老爷心中放下一件大事。有了老御医的保证,林如海两口子多活几年不是梦啊。只要他俩活得好好的,林侄女就老老实实地在江南嫁了,不用再抛家舍业地去寄人篱下。
放下了件心事,大老爷的心情十分晴朗,就好像如今阳春三月的天气一样。除了总是阴阳怪气儿瞅他的皇帝老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回京的大船上,所有人都得到了荣显公的笑脸相待,很是受宠若惊了一批人。
宇文熙的心情就不怎么样了,贾恩侯在躲着他!自从那晚的刺杀之后,贾赦总是躲着他走,更不要说跟他独处了。即便他把人叫来,那货也把贾小琏揣兜儿里似的随身携带。有那个小电灯泡在,皇帝陛下总不好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泡他爹。宇文熙虽然脸皮厚,但终究没到城墙拐角的程度。
不过,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皇帝陛下呢?!
这一天,宇文熙仍旧宣了荣显公前来伴驾,出现在他面前的仍旧是一大一小。皇帝陛下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吩咐他的八个儿子,“不是总吵着要跟琏儿玩,这人都给你们喊来了,还不快把人领走。”
贾小琏想哭,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这八个玩儿。想当初,他跟面瘫四偷跑去扬州,这几个逮住面瘫四就是一通围攻,下手那个狠毒啊,简直惨不忍睹。要不是他当时跟着他爹躲过一劫,恐怕也跟面瘫四一个下场。他不要啊!
八位皇子早等着这一天了,一个个不等贾赦父子说话,就一拥而上把贾小琏抬走了。明明是九个人一起出来的,他竟然跟老四偷跑,太不够朋友了,必须要接受兄弟情义的再教育。
“琏……”赦大老爷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一群皇子风一样地劫走了。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一家子强盗么?老子跟他抢儿子,儿子还跟他抢儿子,还能不能好了?!
“恩侯坐,我想咱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宇文熙席地而坐,面前是张紫檀矮几,上面摆着套紫砂茶具。他说话时,微微抬起头看着贾赦,目光如水般诉着衷情。
大老爷其实一点都不想跟他谈,有种谈了就没有回头路的预感。但就是那并不热烈的视线,让他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来……大老爷发誓,这绝不是老子被诱惑了,一定是皇帝老儿点了迷魂香。
“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手上熟练地侍弄茶叶,宇文熙眼神专注地看着热水冒出蒸汽,“那时候,连肚子都吃不饱,我还总蹭你的饼子吃。若是有这样一杯茶水,肯定要被人啐一声奢侈。”
“请皇上恕臣愚钝,臣有些听不明白。臣是您的臣子,自然是随您称呼的,名字、表字、爵位、官职都随您的意。至于这茶,您跟臣说笑呢,您是天下至尊,一杯茶而已,谁敢为了这说闲话。”赦大老爷不由自主地抖完嘴角抖眼角,到最后额头的青筋都在抖。
探知了别人的小秘密,是很能满足人的窥探yu和好奇心。可是,这也要分对象啊!
老爷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皇帝老儿的小秘密,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啥的,想想就觉得很恐怖。老爷他还没活够,一点都不想再死一回。
虽然,他相信对面的皇帝老儿舍不得对他下手。别问老子为什么会如此自信,自信的人生就是这么霸道。好吧,其实他也不早自己是着了啥魔,就是这么相信皇帝老儿对他是个心慈手软的。
见他装傻,宇文熙也不着急,递了杯茶水给他,问:“老赦,有些事不是你说不知道,便能当成没发生过的。至少,那天你踹我的一脚,我到现在也记忆犹新。更何况,前几日咱们还有重温了一回。算起来,你已经救了我两命。恩人,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什么的,听得赦大老爷手一抖,滚谈的茶水就撒了一手。嘶地痛叫一声,烫红的手已经被人捉住,耳边就听人埋怨道:“这么大个人了,怎这么不小心。李清,去烫伤膏来。”
爪子被塞进装着梅花雪水的瓷罐里,这本是用来烹茶的,用来给他这爪子降温,真是白瞎了啊。
心慌意乱地胡思乱想,大老爷只觉得心砰砰跳的声音聒噪极了。皇帝老儿到底什么意思,说以身相许什么的,让老子怎么对抗这种诱.惑啊?!好吧,他心动了,动得还挺厉害。
等贾赦回神儿时,被烫到的地方已经图上了药膏,皇帝老儿正没羞没臊地占他便宜。明明只是手背上被烫了,干嘛涂得他一手的烫伤膏,涂完了还抓在手里揉啊揉的。
瞪着眼收回被搓得滑溜溜的手,大老爷坚定地拒绝了诱.惑,“皇上,说什么救命之恩,您太过折煞臣了。为皇上尽忠,护卫皇上安全,这是为臣的本分。当然,您若能赏臣一些好东西,升一升臣的爵位就更好了。”
赦大老爷绝口不提以身相许的事,他已经转过弯来了,皇帝老儿说什么以身相许,到最后肯定就变成他自投罗网了。为了他的老腰着想,要坚决抵制诱.惑。
“别跟我装傻,”宇文熙净了净手,重又倒杯茶在他面前,叹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老赦啊,什么时候你跟和尚我已经不能坦诚相对了。恩侯,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对我亦有意,我们相处了两辈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贾赦闻言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复杂地看着宇文熙。
是啊,他在犹豫什么。
他又不傻,很早就知道对面的皇帝老儿不是原装的那个。原装的那个整日琢磨着怎么灭了他家,哪会给他加官进爵。后来跟皇帝老儿相处久了,那熟悉的小动作,偶尔蹦出来的怪词儿,让他不由得有了猜测。所以,有时候他对着皇帝老儿,会不自觉地就放肆、任性起来。
皇帝老儿就是二和尚,这大老爷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二和尚在他心中,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不但自己能够穿越,给他个指环还让他也重生一回,这哪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所以,和尚再穿越一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他这次穿的人,身份是皇帝啊。
皇帝!贾赦知道他犹豫的就是这个。
皇帝代表着什么?天下至尊!
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一方随时可以碾压另一方,想想他以往不敢冲皇帝老儿伸爪子的苦。现在他们也许互相有意,皇帝老儿不在意,可谁有能保证以后呢?
老爷他一点也不想日后背着个佞幸之臣的名声,悲惨孤独地被灭口……还是死在冷宫。那样的场景,想想他都想立刻跳江好么。
“哪有两辈子,总共也不到五年好吗。”皇帝老儿的目光变得热烈,大老爷被盯得很不自在,撇撇嘴嘟囔着,“还有,谁说老爷对你有意了,太自作多情了吧。别以为你现在是皇帝,就人人都喜欢。当年你那倒霉样儿,老爷又不是没见过。”
宇文熙眼睛一亮,挨到贾赦身边,握住他手喜道:“不用人人都喜欢,只要你喜欢就行了。怎么,想通了,不跟我装傻了?恩侯,我们都不年轻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你就快从了我把!
“你,你是何时……那、那什么的?”赦大老爷想问皇帝老儿什么时候耐上自个儿的,但话到嘴边就不好意思说了,微红着脸支支吾吾道。然后在心里把自己唾弃得不行,想当年老子也是远近闻名的纨绔浪荡子,多少女人拉上.床都没脸红过,今儿这是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总会想起边城的日子,总会想起你。但那个没充过军的你,不是你。恩侯你不知道,你没重生回来的时候,我都想随便找个理由,把你充一回军。我想着,说不定等充军回来,你就是你了。”这话说得有点绕口,可两人却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