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后看了一眼抢空了的红包,是两百块的随机金额。
苏风眠叹口气,又点开了季知非的头像,他看了一眼季知非的微信名。
说实话,他挺好奇季知非会有什么ID的,而季知非的微信名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就是一个无聊的短横杠,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苏风眠手指拂过那个短横杠,却觉得有那么些可爱。他心想,如果微信可以设置空白名,季知非的名字是不是就是空白的了。
他的朋友圈也点不进去,可能只有他的好友才能进他的朋友圈。
苏风眠便顺手点了申请添加好友。
他也很奇怪自己怎么红包不敢抢,好友倒是敢加了。苏风眠一边思忖,手指一边在屏幕上轻轻敲着。
自己大概是不想在同学面前露面,他知道那些人又会拿他当年喜欢季知非的事出来说。
这样他和季知非都会很尴尬。
这种玩笑,在他一个人面前开开就好了,捅破了纱纸谁也收不了场。
而且说不定……季知非已经有家庭了。
是啊,已经四十的人了,怎么可能像他苏风眠一样顽固单身。
苏风眠尽力让自己不要对此感到失落。
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申请理由那里,苏风眠删删改改最终写了:问一些关于苏落崎伤势的问题。
苏风眠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个叫苏落崎的学生,这样他就还有去打扰季知非的理由。
他忐忑地等待着季知非的回复,等了五分钟,退出了微信,进入了一个视频软件,点开一个全长半个小时的视频。
这样他看完视频之后,说不定季知非就已经回复了。苏风眠把自己正在和叶傅轶吃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思绪在空气里飘荡,于是看视频也显得很不认真,他不知道视频里的主角都聊了什么,好像是在化妆,谈一个什么妆容。
印象最深的也就是开头那一句“welcome to my channel”。之后快言快语的英文他都没听懂。
就好像大学上课的时候,他坐在教室后排,季知非坐在前排,外教说了什么苏风眠是听不进去的,他一旦瞄到季知非的背影,就会放纵自己发呆和走神。
视频播到一半,服务员过来把结好的账单小票和零钱一并递给他,他才突然发现,叶傅轶出去打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没有回来。
而他也在这里神游了二十分钟。
苏风眠匆匆关掉视频,切换至微信界面,心脏砰砰几声后,不出意外的,他辜负了自己的期待。
季知非没有回复苏风眠,可季知非这期间在群里又说了好几句话。
因此,季知非不是不在,只是选择性无视了苏风眠的好友申请。
苏风眠把他那几句“谢谢”和“不客气”反复斟酌,失落感一下子就漫上心口,他慢慢地左滑屏幕,滑出一个红键,他删掉了同学群聊记录。
奈何群聊总时不时跳出来,苏风眠干脆设置了屏蔽群消息,此刻的他只希望微信有朝一日能出一个置底功能。
“久等了。”叶傅轶这时倒是救火一般回了来。
“是有什么急事吗?”苏风眠收好手机,方才被限制在一块手机屏幕里波动起伏的情绪也被他一并收了起来。
叶傅轶吃一口牛排,摇着头:“没有急事,就是一个病人家属闹事,刚才我叫刘主任去处理了。”
“闹事?”
“嗯,经常的事,不过那些家属闹一会就泄了气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人就是救不回来,有些人只能回家休养,有些东西是命。”
“那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闹腾?”
苏风眠顺口问,但他好像知道答案,因为这些事情十年前就在他身上发生过,人都不想认命,可一过了三十岁,很多事情,不认都不行,不认只会摔得更惨,就好像他刚刚添加季知非好友被忽视一样,像个傻子。
“因为不甘心。”
叶傅轶说完,啜了一口白葡萄酒。
苏风眠默默地看着他吃,良久,“嗯”了一声。
叶傅轶停下刀叉,抬眸看他:“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刚喝了酒,有点困了。”
“我说了,你不擅长撒谎。”叶傅轶瞥一眼放在他盘子旁的酒杯,还是原来那般满,叶傅轶放下刀具,双手合十,眼睛里依然波澜不惊地望向苏风眠,“你虽然四十岁了,但你心理年龄还很小,撒谎并不高明。我的意思是,至少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什么情绪。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勉强你。”
苏风眠不吭声,犯了错一般,睁着无辜的眼睛和叶傅轶对视。
“你谈过恋爱吗?”叶傅轶被他盯得不适应,转移了话题。
“没有。”苏风眠回答,话语平平淡淡,像软风在吹,“没谈过,你说恋爱是什么感觉。”
叶傅轶望着他沉吟片刻,说:“如果你乐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试试。”
“好啊。”苏风眠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语气里也听不出激动的情绪。
这出乎了叶傅轶的预料,苏风眠总算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波折。
“不拒绝我?”叶傅轶随即笑了笑,“我们也才认识半年吧。见面的次数也很少,我们甚至不了解对方。”
苏风眠摇头:“反正我拒绝你的话,你也会有办法让我答应的。”
叶傅轶不否认,也不承认。
苏风眠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可能就是在刚才,看见季知非在群里和其他同学说话,却不回复自己的消息,不拒绝也不通过,纯粹的忽视了。
就是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底埋了多年的种子终于被抛进大海,发出细细弱弱的扑通一声响。
苏风眠等叶傅轶吃完牛排,坐他的车回了家。只不过,叶傅轶让他坐了副驾驶座。
苏风眠拉下安全带,叶傅轶倾斜身子,替他拽了过去,动作流畅,安全带顺利地卡进了锁槽。
“谢谢。”
“你现在不用随时随地说谢谢,你知道,有些事是我该做的。”叶傅轶说话的口吻一如既往的说教,不过在说教后,在苏风眠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叶傅轶坐直了身子,踩下油门,车子开了起来。
苏风眠望着前方的夜路,霓虹灯流水一般地跑过,苏风眠想起了季知非的头像。
“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吧叶先生。”
“叫我傅轶。”叶傅轶打开了转向灯,在车内听得到“哒哒哒”的声音。
几秒后他才关掉,在前方的左转弯处掉了头。
“是很多,你介意?”
“不介意啊。”
“你可以介意。”叶傅轶说,“我不介意。”
他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笑了。
苏风眠心情明媚了些,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还是僵在了脸上。
车子里又安静了,行驶一会,叶傅轶把车靠边停下,他并不知道苏风眠家在哪里。
于是他问:“你家在哪?”
“去你家吧。”苏风眠轻声道,偏过头看他,“我没带钥匙。钥匙落在医院了。”
“风眠,你在撒谎。”叶傅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凑近亲吻苏风眠。
苏风眠迎合了他的吻,比白天那个要炽热一点点。
苏风眠知道,自己的盛大暗恋,到今天是真的要结束了,这个单向马拉松跑得有点久,心底积压的情感似乎也没有得到缓和,所谓了应了车里那句正在播放的歌词,我爱你到最后不痛不痒吧。
对他来说,叶傅轶是一个新的选择。新的选择,不代表是好的选择。
苏风眠看不懂叶傅轶,甚至是一窍不通的不懂。
叶傅轶的吻越来越深,苏风眠有些喘不上气,被他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这时苏风眠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但被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掩盖住。
第7章
浴室花洒的声音像是夏季暴雨,十几分钟后,暴雨停了。
季知非随意裹了一件黑色反面绒浴袍,从浴室走出来,进入充盈了暖气的卧室。全程,他袒露的肌肤不会受到一点点的寒凉,可谓是养生老手了。
地热毯的运作供暖让房间略微干燥,季知非用了一点在泡沫剧播出后紧跟着做广告的品牌润肤露,便坐在柔软的床上,以研究人员的心态对待苏风眠方才的好友申请。
季知非的家很宽敞,并非是使用面积足够大而宽敞。
他家只有一百平米,只是杂物少,人也少——长期就他一个人住,这两天好不容易来了个远房表弟,结果今天他留了张纸条,说自己要去比赛了,又搬走了。
因此显得房间像一个句号一般,寂寞空荡。
特别是客房,连一张床都没有。表弟在的时候,往木地板上铺一条棉摊子就睡了。
季知非的父母已经年过七旬,他们不会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北方看他们的儿子之一——季知非有两个哥哥,他们一个去了美国读工商管理,现在是一家美国企业的二把手;一个在英国读全球历史,现在还在那所大学,当了个老师。
这么看来,季知非是他父母唯一一个不国际化的儿子,他的父母并不在意他是否走向世界,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靠炫耀儿子们来抬高他们在众多老太太老头子之间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