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要自己别想太多。
不想太多,他也不可避免地想到季知非说的重新认识......
那就重新认识吧,就当应了那歌词,往事不要再提。
季知非擦好身子,穿了个内裤和睡袍不紧不慢地开门出去。
他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平时穿得最多的就是睡袍,理由是不喜欢睡觉时穿裤子,也不爱穿衣服,裸睡是他的个人癖好,为的也是养生。
刚洗完澡,有些热,他睡袍还没给系上带子,胸脯暴露在空气里,一打开门,便瞧见苏风眠还站在门口,他马上把睡袍交叉拉起来,活像一个袈裟穿在身上。
“你,这是要上厕所吗?”季知非问,一边小动作地系上睡袍的带子,动作不能太大,显得尴尬,而不系上则显得自己在耍流氓似的。
几秒后,一个不成样的单结就系好了,苏风眠应该也没发现他出门时衣冠不整,因为他只见到苏风眠使劲地摇头,又使劲点头。
“那我拿一下我的脏衣服。”季知非转身,刚想去洗手台把换洗的衣物拿出来,苏风眠忽然又改了主意,拽住他说:“不用了......”
不拽倒还好,拽这一下,刚被随意系上的睡袍带子又被扯松了,带子一头被苏风眠攥在手里,和他一并僵在了原地。
季知非的睡袍顺势敞开垂下,里面没有别的衣物了,只剩一条内裤,苏风眠挑了挑眉,倒吸了半口凉气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感慨季知非身材控制得很好,还是向他道歉一不小心看了他全身。
其实都是男人,也没什么见不得的,可苏风眠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他也不是对季知非心动一次两次了,他内心不断地自我安慰。
“对不起。”苏风眠松开手,听到季知非对他说“没事”,又将带子系好。
这次季知非系牢固了些。
苏风眠知道自己站在这只会让双方更局促,他瞄了一眼洗手台,上面堆了一小叠季知非的脏衣服,他伸出一只手越过季知非,将衣服拿了过来,说:“我帮你放洗衣机里吧。”
“欸欸,等等。”季知非面露难色,按住苏风眠的肩膀,苏风眠回过头看他,他说,“你先把我的,内裤和袜子,给我。我自己洗。”
“哦,哦,好,好......”苏风眠内心直呼倒霉,好像今天从入这个家门以来,一直就没做过什么不让季知非尴尬的事。
等季知非将内裤和袜子取走,苏风眠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阳台,将他的衣服放进洗衣桶。
现在还不能洗,得明天把洗衣机清洁一遍再洗。
但不论如何,他不用再和只穿着一件根本算不上衣服的季知非面面相觑了,他担心自己真的会屡屡犯错。
但是苏风眠回到卧室,看见季知非半躺在床上,他才记起来,今晚还得和他一起睡一个晚上。
季知非在看平板,苏风眠不知道要不要睡过去。
可现在的确很晚了,他总得在床和沙发之间做一个抉择。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提出来和季知非一起睡。
不过他本以为季知非会拒绝——但即便是季知非答应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情绪,以为困意会席卷上来让他好好睡觉不做傻事。
“我没洗澡,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苏风眠望而却步。
“我不嫌你啊,而且你睡沙发我也会睡得不踏实,要睡也是我去睡沙发。”季知非看着平板,手指在平板上敲动着,他平淡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刚才的尴尬和窘迫都没有发生过。
第44章
季知非最擅长点事情之一,便是掩盖心里的情绪,他总是可以做到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
很多时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习惯使然。
从小他便没有从父母那里学习模仿到表达情绪的方式,因此长大了,也很难将内心的波涛汹涌浮在脸上。
再加上后来学了医,做了医生,见过的危机场景越来越多,他的内心也越来越麻木,面部表情就更是少了。
熄了灯后,他背对着苏风眠入睡,不敢轻举妄动。
盯着手腕上的表,表内只有时针,而时针走得很慢,他的夜晚也很漫长。
他数着苏风眠翻身的次数,不多,只有两三次。
他不知道苏风眠其实也睡不着,可他不会转过身去,他怕和苏风眠面面相觑。
比起面面相觑,他更担心自己会做一些让苏风眠不愉快的事。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醒来之后苏风眠不在身旁,但是屋内已经很亮堂。
季知非一个激灵坐起来,慢慢清醒后,他听到了厨房的嘈杂声。
苏风眠没有一个人走——他确认了这点。
“喂,温楠,你今早在医院吗?”苏风眠将扬声器打开,腾出两只手去做早餐。
“在的在的,你吃完早餐来一下,医生说有些事情要交代和确认。”温楠语气有些着急,“我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妈妈的情况你比我了解些。”
“哦,那我想问一下,那个保姆你怎么安排了?这几天我妈不在家就让她……”
苏风眠话没说完,温楠就打断说:“这个,老苏啊,这件事是我不对,你妈妈她其实把保姆辞掉了,但是她不让我告诉你,就……真的对不起啊。”
苏风眠手顿了几秒,没有回话,直到温楠又说:“总之你先来吧,我在医院等你。”
温楠挂了电话,厨房里只有煲汤的锅不断涌出气流的嘶嘶声。
苏风眠没有想过她母亲会辞了保姆,他想不到理由。
但是他知道年过七旬的母亲一个人在那个屋子里生活会很孤独,苏风眠知道,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在北方生活也很孤独。
温楠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责怪,不是怪温楠,而是怪母亲。
从小到大,母亲都不会对他的决定给出任何肯定,做什么事也不会和他商量,永远的专制,对他和他父亲都是专制,尽管这种专制里有爱的成分,他依然无法认可。
因此苏风眠和他母亲关系并不亲密,远比不上他和他父亲。
“嘶——嗒”,汤锅的安全阀不再发出声响,安静了下来,汤煲好了。
苏风眠还没有回过神,伸手去够锅盖时,被另一只手截胡了。
“小心烫!”季知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他及时地握住苏风眠的手腕,让苏风眠避免了一次烫伤,“我来吧,你手臂还有伤。”
苏风眠让开半个身位给季知非,季知非又借着身高优势,左手好像很自然地搭上他的右肩,食指点了点他的太阳穴:“脑子也不清醒。”
苏风眠愣在原处,如果季知非多看他一眼,应该能看到他耳尖赤红的样子。
好在季知非没有,他用厚布捂住锅柄,旋开后白雾蒸了上来,苏风眠看着他,在白雾里一丝不苟的样子,似乎对待的不是普通的早餐而是什么医学器械,生怕出了错。
随后他们都能闻到香味,苏风眠煲的是骨头汤,打算作为早餐就着外头刚买回来的馒头喝一些再打包给母亲的。
“好香啊。”季知非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拿碗来吧。”
苏风眠滞了两三秒才去端两个碗给季知非,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和很多年前一模一样,如果说有变化,那只是变得更刻骨罢了。
他想拥有季知非,但不是以任何朋友的身份。
现在这个身份让他比单纯的期待落空更痛苦煎熬。
吃早餐的时候,苏风眠始终保持沉默。
他原本以为季知非会陪自己来家乡,会陪自己做这么多事情,会很容易满足。
可事实上,他没有,非但没有,他总觉得,这段暧昧不清谁也不说破的关系太像以前读书那会儿了。
他开始不清楚季知非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清楚季知非做这么多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季知非吃完后,问苏风眠。
苏风眠说:“现在。”
“哦,那我把碗洗一下就走吧。”季知非站起身说,“我顺便叫个车。”
“你坐下吧,你是客人,我来就好。”
季知非听苏风眠的语气有些冷淡,犹疑地放下勺子,试探性地说:“那我去给你妈妈装汤。”
“......嗯,好吧。”
苏风眠还是顶不住季知非的好意,他知道这样泼冷水会让接下来的几天相处变得无所适从。
他们坐上了出租车,沿途也不说话,季知非提了几句关于天气的事,苏风眠只平静地发出了几个音节。
这一路上,苏风眠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到底要怎么面对季知非。
昨晚季知非说的是,重新认识,可苏风眠头脑发热结束后,始终发觉自己做不到重新认识——准确来说,是做不到重新认识后依旧保持比较亲密的关系。
到了医院,苏风眠整理了一下心情,去到了母亲所在的住院部,季知非也跟着他。
“欸,你来了。”温楠见到了苏风眠,挥挥手和他打招呼,便朝门口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