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找服务员,等了一两分钟,就有服务员端着菜朝他们的包厢走来,于是季知非顺手推开门进去,服务员跟在后面,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是真的去催菜了而不是做别的
“吃饭吧。”季知非坐下来说,“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现在去吧。”
服务员把几碟菜端上桌,菜有点多了,一个普通圆桌放这好几碟菜有点勉强。
服务员只好将桌面上的鲜花瓶撤下,于是桌上满当当的都是衣莱餐厅的招牌菜。
叶傅轶有点讶异,他们才刚刚进来就已经上菜了,因此他猜到了是何殷提前点好的,订好了位置。
其实他只是疑惑何殷做这些为什么没有事先和他说,如果他今天改主意不来这里,那这些菜何殷岂不是白点了。
“都是点的招牌菜,还有儿子你最喜欢的墨鱼仔,尝尝吧。”何殷看起来很高兴,夹一块墨鱼仔给叶启航,又夹一块,看了叶傅轶一眼,递给了叶傅轶,“那个……你也试试。”
“启航吃吧,我不吃墨鱼。”叶傅轶又把碗里的墨鱼仔夹到叶启航碗里。
何殷愣了片刻,没说什么,只好作罢。
她又问一问叶启航在国外的事,再安静地自己吃一会儿,同时她也注意到叶傅轶全程没怎么动过筷子。
“爸你咋不吃,挺好吃的啊,虽然比我妈是差了一点点点点……”叶启航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叶傅轶挑了挑眉,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生硬地咽下去,说:“你妈妈做的饭我早八百年没吃过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语气起伏,也听不出埋怨,只像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给叶启航听。
“哦……”叶启航看了看自己终于开始吃饭的父亲几秒,默默地放好了筷子,自己却再没什么心情再吃下去。
何殷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生气了:“你以为我八百年没给你做饭是我的原因吗?你八百年没回过家了吧。”
叶傅轶没搭理她,继续低头吃饭。
“每次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自己是无所谓,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何殷却没有把话停下来,压低了音调,变本加厉地质问他。
气氛紧张得叶启航连呼吸都不敢,钉在椅子上一样,还好大堂人多,他们说话的声音足以被掩盖。
“启航,你十八岁了吧。”叶傅轶忽然抬起头问叶启航,“是成年人了吧。”
叶启航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身子僵得像个雕塑。
“你想说什么?”何殷接过他的话。
“有些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再在你面前掩盖什么。”叶傅轶抽出纸巾擦擦嘴,对叶启航说,“我和你妈妈,二十年感情,到此已经……”
“叶傅轶你不要得寸进尺!”何殷猛地拍一下桌子站起来,此刻的歇斯底里与她精致的外表几乎是不搭调的,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公共场合明显失态了,引来了很多目光。
其中,有一个目光便是来自在洗手间门口站了很久的苏风眠。
苏风眠听见那个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用女人特有的偏尖细的嗓门对叶傅轶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吗?!而且……而且,还是……是一个……”
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气喘得很厉害,跌坐回椅子上,吃饭的人们又都把目光收了回去,服务员也松了一口气。
只有苏风眠还呆滞着,他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光是“外面有人”这四个字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他去思考了。
他也总算知道了,一直以来,自己处于什么样的身份。
只不过,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还是稍微地,稍微地超出了一点他的想象和他能承受的范围。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啊
第32章
“是一个什么?”叶傅轶反问何殷,语气冷静得让人心寒。
他心里很清楚何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好面子,也很传统保守,所以何殷不会当面说出那些裸露而又可笑的真相,更不会当着儿子和这么多围观的人的面,这会让她觉得丢脸——家丑不可外扬——叶傅轶知道何殷一定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听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他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你外面有了一个男情人”。
她一定是受不了这种打击的,一定会找时间提出来。
叶傅轶还琢磨了片刻为什么她可以忍耐这么久不爆发。
纵然他也明白自己做得的确有那么点过分,可这也算是他想要和何殷提出离婚的手段之一。
该来的总要来的,叶傅轶认为,他们的感情的的确确地走到尾声了,面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提不起兴致,甚至多说一句话,多给一个表情,他都不愿意,不论何殷怎么折腾,他内心也没办法掀起一点点的波澜,蜻蜓点水的那种微波都没有。
“叶傅轶你不要逼我。”何殷嘴唇在轻轻发抖,她有努力地控制自己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歇斯底里,她看一眼被忽视了的叶启航,流露出来的神态又与方才看叶傅轶的完全不一样。
叶启航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忽然就站起来,也把他妈妈扶了起来,说了一句:“妈,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多瞧一眼叶傅轶,径直带着何殷在叶傅轶的目光下离开了餐厅。
于是俩人走后叶傅轶面前就只剩下一张摆满了残羹剩菜的圆桌,他盯着这些饭菜好一会,拿起筷子又继续吃。
他不知道自己吃了多久,总之,什么招牌墨鱼仔,招牌手撕鸡,招牌这个招牌那个他都吃了一轮,直到有了饱胀感,他还在吃,最后一桌子的菜基本上都吃光了,肚子稍稍撑得有点隆,饱了之后就很想睡觉,可能这是中年男人的脾性。
这种吃饱的感觉他很少有,一直以来他都在控制饮食,以免自己真的成了发福的男人。
好在当医生本身就忙,再加上严格的饮食规划和长期形成的运动习惯,叶傅轶算是摆脱了中年油腻。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没有什么信息,苏风眠也没有发消息过来,至于何殷......叶傅轶想到自己应该会和何殷在这几天就办理离婚手续了。
离婚这两个字,他也是期待了很久。
和何殷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婚,而且多多少少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地厌倦当初自己追求了两年的女人。他更不会去想自己会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在此之前还和不少男人有过关系。
他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用微信给苏风眠发去一条信息,发完之后,退到手机主屏幕,沉思几分钟,长按着那个认识苏风眠的交友软件,屏幕跳出来一个询问框,框里规规矩矩一排字“请问您是否确认卸载该软件”,毫不犹豫地,他点了“确认”。
“晚上吃宵夜吗,我下班了,今天过节。”
苏风眠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这一条微信消息。
但是这一点点的手机亮度在时而昏暗时而明亮到晃眼的酒吧里似乎非常不起眼,它很快又暗下去。
过了没几秒,它又调皮地亮了,只不过这次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软件发来的无关紧要的推送,苏风眠依然没有滑动屏幕,手机便静悄悄地被搁置在玻璃杯旁边,无声无息地明明灭灭,仿佛是在丢在河里时沉时浮的木块,忽明忽暗。
至始至终他也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吧台旁,撑着头,盯梢一般盯着它,偶尔晃过的灯光打在玻璃面的吧台桌上,光线反射进他的眼睛,他才会合一会儿眼,又喝点酒。
“别喝了。”季知非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很清楚苏风眠不可能会听的,这也是他今晚从进来这个酒吧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所以季知非直接拿开了他眼前的玻璃杯。
里面剩余的酒不多,或许三四口也就解决了,但是这几口酒苏风眠喝了小半个钟也没喝完——在此之前他已经加了好几杯了,现在的确有点喝不动,他只感觉自己脑袋里水和酒精掺半,在里头养鱼都得酒精中毒死亡。
苏风眠这次没有再像前几次,在季知非挪开他的酒杯时做出一点反抗,而是乖乖地就不喝了,这算是他喝醉前最后的理性。
“我送你回去吧。”季知非把苏风眠的酒杯挪开后,一边打开手机微信结账,一边说,“你喝得有点多,明天早上如果你有课的话可能要请个假了,我可以帮你给你们领导发个微信。”
苏风眠不知道季知非为什么要说这个,相比之下,季知非看起来非常冷静,有条不紊,进了酒吧没有沾一滴酒,但似乎也没有对自己这样的失态表现出什么不耐烦。
他偏过头看坐在旁边正在结账的季知非,直愣愣地看,尽管他头晕得上下眼皮子已经快要分不开了,他还是能在光线不充足的酒吧里看清楚季知非脸上的表情。
因为季知非没有表情。
“我还是叫车回去吧,”苏风眠嘀咕着说,“今天麻烦你很多了......”
“你如果叫车回去更麻烦我,我还不能确认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季知非半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