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好爽!我说真的。”我凝望着他。
他脸上没了笑容,尴尬的神色有点拘谨:“对不起,我下口重了。”
我的脸色不对吗,还是话说错了,给他造成了误解。我忙坐起来安慰他:“都不见血,怎么会重,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拥抱了一会儿,他总算相信了,用手指慢慢抚平他留下的齿痕。每抚一下,痛感都在荡漾,一样是我喜欢的感觉。
下床,洗漱,穿衣服,每一样都有他帮我,我又找回在庄园的感觉。
没错,我想要的是这种依赖感,我依赖他,他才不会离我很远。这是从小养成的,他愿意培养依赖他的我,也是妈妈要求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做这一切时的瞳仁,睫毛,眉梢,嘴唇,鼻翼,揣测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讨厌我。
接触妈妈之后,他是不是变了?
他是她送给我的,他培养了我,相反,我也培养了他。我只培养了他一个,再无冗余、备用,没有他,我会成为不能自理的“弃婴”。
以沫没有变,变的是我妈妈。
所以,我和以沫开开心心把她送到了李恰的客房。
“哎哟,还是小姑娘。”李恰满脸惊讶地,“夫人比我料想的好太多啦。”
“你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原来你的表情会变的。”妈妈讥诮道。
“哪里哪里,没让夫人满意,惭愧。”李恰邀妈妈躺下。
李恰早已准备好了单人床,吸氧机。
以沫扶着妈妈躺下,然后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和妈妈的手紧握,温柔地望着妈妈的脸微笑。
我犹如被猛击了一拳,身子头重脚轻地摇晃一下。我不是她亲生儿子,以沫才是。
“妈妈,这样躺舒服吗?”以沫问。
妈妈又微微动了动,笑着点头:“嗯。”
“妈。”我捧起她和以沫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以沫的手背,“妈,以沫把我的位置抢去了。”
我高兴不起来,脸上也是苦的,幸好以沫没有看我。他的眼睛没离开妈妈,我侥幸又嫉妒。我放下他们的手,心变得坚硬。
李恰把面罩放在妈妈脸上:“夫人,我准备好了,你放松。”
妈妈看着我,微笑着安慰我,仿佛我是爱哭的孩子。她把另一只手伸给我,我迫不及待用双手抓住。
“开始吧。”妈妈轻声道。
“夫人,这是先生的意思。”李恰扶着面罩。
妈妈不以为意,淡然地一笑,便阖上双眼。那一刻,她的手紧握了一下,便失去力道。
我耳边有钟表指针的响动,一秒,一秒,一秒,都是我想象的。
“妈?”我终于心跳失衡,浑身颤抖,在喉咙里大喊。
“妈妈?”以沫发现不对,举起妈妈的手揉搓,“妈妈?”
以沫的喊声惊醒了我,我放下妈妈的手,还把另外一只从以沫手里抽出来。我抓住以沫的双腕抱起他,让他离开床边。
“怎么回事?”以沫生气了,挣扎着用肘打我。
“以沫,以沫,别动,你听我说。”我企图用吻使他安静,他却厌烦地躲开我的嘴唇。
“放开我。”他脸涨红,虎目圆睁,把怒火都喷向李恰,“李恰,她是在吸氧吗?”
李恰无奈地叹口气:“这是先生的意思,早在两年前就交代我了,先生怕夫人怨气难消,怕他去世后,夫人自己控制不住伤害他的族人。”
“你胡说。”以沫用身子扯着我要去踢李恰。
“先生的遗嘱少爷看过,协议也签过,你安静点吧。”李恰不耐烦地瞪了以沫,然后收起面罩。
“李恰,你个混蛋。”
我也是混蛋,妈妈再也不能动了。
“妈妈!”
我只能和以沫一起扑在妈妈身上痛哭流涕。
李恰来不是给妈妈开方子的,他带来了麻醉剂。
我接过爸爸的遗嘱,心猛地一震,李恰是来告诉我爸爸的选择的。
我不用再怀疑,犹豫,我要选择爸爸。
我知道以沫不会同意的,冥冥中我为他定了蛋糕,也用来安慰他。我知道,只需要骗过他,甚至考虑过用我的力量压制妈妈。
事情进行的不能再过顺利,妈妈带着微笑离开,以沫哭得几欲晕厥。
与妈妈离世相比,我更心疼以沫。他抱着妈妈,我抱着他。
“以沫,我们回山庄吧。”眼泪流出眼角,我平静地说。
以沫不答,又哭了一阵。
李恰已收拾完机器离开客房。
我把以沫抱下来,搂着他坐在地上,用手帮他擦着不断溢出眼眶的泪水。
他似忽然觉醒,猛地要推开我,但他的力气不过是螳臂当车。
“不要,以沫,晚了。”
他明白我说什么,却什么也不问,只是拼死挣扎。
“真的晚了,昨晚我们下山,楚译就带人进了监控机房。妈妈离开地下城,就是他们行动的信号。你听我的,别犟。”
我试图用强硬的语气震慑他。
但以沫似乎不闻,他仰面躺在地上,为了用力推开我,牙关紧咬,脸因缺氧红的发紫,眼里的泪已流干,布满血丝,除了无法磨灭的愤怒,没有一丝温情。
难道我真要等他咬碎了牙齿,咬穿了嘴唇,血管爆裂,带着愤怒和遗憾气绝身亡吗?
我胆怯了。我究竟还是不知道,以沫对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感情。
以沫终于踢开我,奋不顾身地跑了出去。
我的心被刺痛,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我跪在床上抱着妈妈的头,真正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林以沫+临风
56林以沫
我不会原谅临风。
除此,我没有别的想法。
我跑到嗓子冒烟,双腿发颤,才注意到身边有人喊我,伴着刺耳的笛声。
“林以沫,上车,我带你去。”
上车是明智的选择,但梁络无疑是同谋,我一样恨他。
我紧绷着神精,望着被警察围堵的风亭,心沉大海。
“这里戒严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梁络心知肚明,故意带我遛弯。
“去运输公司。”
那里离爸爸妈妈最近,是我最后的希望。
运输公司的大院里挤满了人,我激愤地推开人群:妈妈,爸爸。
我的大脑莫名产生了错觉,身体似乎飞到那天的天河街:妈妈,付红芳,爸爸,三个人蒲草一般在风中摇摆。
我在喊杀震天中呆若木鸡,直至眼前被白光遮蔽。
57临风
“妈妈。”
我曾信誓旦旦地说会陪着她,她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把她和爸爸带回山庄,亲手安葬在我的花棚里。一捧土,和着我一滴泪,先挖坑,再填埋。
我每天跪在坟边,除了给他们培土,想想他们的样子,还等着会原谅我,忽然返回山庄的以沫。
回来之前,我去医院看过已经昏迷两天的以沫。
我像他握着妈妈的手一样,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我们分手吧。”他突然睁开眼睛,冷静地告诉我,便没再抬起眼皮看我一眼。
我坐在床边,苦苦等了三天,无论怎么道歉他都不理不睬。
错了,就是错了,但我做不到对他心如死灰。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他离开我。
梁络为了让我心安,把恢复的视频发给我。
如何心安,当李恰告诉我爸爸是过敏体质,那样子像过敏造成的心衰,他问我妈妈有没有在身边,我浑身只剩心痛地颤动。没有,我告诉李恰。
年关将近,我收到妈妈公司寄来的贺卡。是一家服装公司,我打电话核实,那家服装公司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爷爷传给妈妈的。
不怪以沫不原谅我。
我白日在妈妈别墅的角落里浑浑噩噩地昏睡,晚上在妈妈别墅里一遍遍四处游荡。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老鼠蚊虫都不爱搭理我。
什么是地狱?
我自己给自己选的坟墓---妈妈的别墅。
每年除夕夜,以沫都挽着我的手跨过门槛,走进客厅,坐在等候在那的妈妈的对面。
我每晚为遇到他们,一遍一遍在餐厅门口走过,直到听到他们绵软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耳语声。
他们跨过门槛,轻轻地坐在妈妈对面。妈妈面容冰冷,巍然不动,对我怒目而视。
我从不敢跟着他们跨进门槛,只是身不由己,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
☆、林以沫
58林以沫
“终于下床啦。”
梁络说着,从背后搂住我的腰。
“滚开。”我半嗔半喜,用力踹开他。喜,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一点生机,眷恋红尘。
西都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我站在窗口看会儿。
“要没我抱你,你会好的这么快?”梁络又凑上来,从背后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锁着我胳膊,“我后悔那天早上没咬你,你顶多少几口血,又没事。”
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少爷的身影,他从背后抱住我,力气大的,让我绝望。
梁络得寸进尺,要够我嘴唇,我抓住他一只胳膊猛地把他抡起来摔在地上。